李玉濤
雨打梨花,春意日濃。
沂水縣泉莊鎮藝博園內的棠梨花如靜女,嫻靜天真。棠梨盆景形態各異,梨花帶雨。或倒懸崖壁,神龜探海;或伸手含笑,探松迎客;或挺拔肅然,端莊在侍……棠梨夭夭,記憶里關于棠梨的綽約四季逶迤而來:春來艷冷香寒,花白如雪;夏至枝葉葳蕤,綠蔭如蓋;秋日雨疏風驟,葉落掃肩;冬天殘陽冷照,虬枝橫斜。????
出身鄉土,自然倍愛草木。再加上在九個鄉鎮的輾轉工作,感情也就在泥土里生了根。對于花木盆景,更是鐘情。
認識棠梨,完全是基于二十年前的一個偶然。那年春天,我到齊長城穆陵關遺址所在的關頂村去落實工作。村子西山旺里有一棵樹,樹形亭亭如蓋,繁花如雪,白茫茫遮擋了視線,像極了梨花,我以為是梨樹。隨行的村里老者說此樹是梨樹的一種,名曰棠梨。走近了,看那樹直徑有近一米粗,樹冠闊大,遮陰近畝。老人說這棵樹價值不菲。有個懂行的人曾出價四萬塊,村里也沒舍得賣。
棠梨是果樹,也是著名的觀賞植物。棠梨花的花語是純真,代表著唯美純凈的愛情。棠梨,其根、葉、果實均可入藥,有健胃、消食、止痢、止咳之功。其木質堅硬,可做印章、秤桿、雕刻等。在文人眼里,梨花最美,在月下、在雨后。芳姿窈窕,清香淡雅。唐朝詩人吳融有詩云:“蜀地從來勝,棠梨第一花……長安如種得,誰定牡丹夸。”對棠梨極盡贊美。白居易、王安石、王禹偁、范成大等文人亦留下了眾多歌詠棠梨的詩篇。
一個春節假期,去舅家上峪子村西山上閑步,發現一棵棵棠梨樁突兀在那里,樹干已經不知什么時候被鋸走,老樁發出的新枝細密朋簇。我如獲至寶——這是制作盆景的好材料。讓舅家表弟取了锨镢,幾個人輪流刨挖,花了兩個多小時弄了兩個樁根。我則下山把嶄新的轎車沿著顛簸彎曲的山道開上來,車體也被山路邊的荊棘劃得慘不忍睹。因為這,也沒少挨媳婦埋怨。回家栽在花壇里,本想假以時日,入盆精雕細琢,做一盆景極品。時至今日,老樁已然不在,只剩下滿滿的回憶。
那年到四十里堡鎮工作是八月份。鎮政府門口竟有一棵大大的棠梨樹,一看便知是挪來的。我正詫異,同行的同事便看出了我的心思:原來這棵樹是一個村集體的,出于保護,鎮里把它請到這里來,供更多的人觀瞻。當然,一個村莊的鄉愁與記憶也許會伴著老樹的境遷,隨之帶走了吧。
我現在居住的泉莊鎮政府宿舍樓門前,于硬化地面中留著兩個不大的土穴。關于栽植什么來點綴綠化,才能與這青瓦白墻相襯,我也頗費了一點心思。作為山東省第一個全域整建制AAA級旅游景區,鎮政府辦公區就是整個景區的窗口。棠梨不正合適么?《詩經·召南·甘棠》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陸機《詩疏》:“甘棠,今棠梨。”召伯即召公。《史記·燕召公世家》:“周武王之滅紂,封召公于北燕……召公巡行鄉邑,有棠樹,決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歌詠之,作《甘棠》之詩。”后遂以“甘棠”稱頌循吏的美政和遺愛。
棠梨裝飾著政府小院,也監督著我們工作。望著盛花妝扮隨風搖曳的兩株棠梨,想著新冠肺炎疫情也馬上隨風而去,春日靜好,鶯飛草長的時節漸行漸近,心里充滿期待。心中激動,便隨手寫下了“棠梨春雨沐泉鄉,料峭輕寒蜂蝶忙。歲月青蔥吾輩過,召公在耳植甘棠”——人與一棵樹在時間空間里的際遇,相知相遇,相知相伴,大類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