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花兒開在心頭,其實是一方水土的秉性,鄉人的秉性。
白洋淀里開放著或紅或紫或粉或白的荷,無處不在,司空見慣。偶然遇見,一蓬蓬無奇的草葉之中,直射天空的筆直花葶打起一簇簇潔白的花傘,清香爽宜、樸素磊落的美,瞬間讓心的門窗俱開。它,隨水隨岸,不嬌柔,不濃艷,不造作,不張揚,散發著略微寂寞的書卷香氣。我問過很多鄉民,十有八九不知怎么稱呼它,盡管都夸它好看,說它深埋泥土的球塊莖香甜養人,卻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大名——花藺。
春秋冬夏,白洋淀水位變化不定。白洋淀里所有的植物都要經歷這樣的環境變遷,隨水深淺,努力調整以延續生命,挺直了腰板,掙出水面,開花結子,繁衍后生。與荷蓮相比,花藺需要清潔的生境,以致于本來就有限的分布范圍,急劇減縮,瀕臨滅絕。
花藺的地下莖較多橫生細長,狀如知母,白洋淀人叫做“舉舉”,當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它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土名“茅嫂子”。猛然聽上去,好像“好嫂子”。
印象里,大多的嫂子們是如此,堅強而樸素地謀生,相夫教子,任勞任怨。英嫂是我大堂哥媳婦兒,美麗、勤勞、善良,可惜,大哥卻嗜酒如命,他們夫妻恩愛,早早地攜手天堂。她去的時候,我寫的悼詞,一如對這花藺的惋惜和贊許。無獨有偶,時隔不久,表嫂與英嫂同品同命。她本是前鄰,熱情大方、精明能干、樸素溫良,從小到大,給予我太多的溫暖。大表哥過度聰明,集合了太多男人的惡習,不典型,但齊全。于是,表嫂走的早,在我,是不忍看,不忍送地走了。
茅嫂子——生境、生命、美好、美麗,個中滋味無窮。睹物思人,思人賭物,情緒萬千。罷筆,沉吟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