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在鐵路客站內部空間的細部體現

郭瑞霞

(中國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工程管理中心，北京 100844)

伴隨著我國高速鐵路的快速發展，“中國高鐵”已經成為響徹世界的靚麗名片。截止到2018年底，全國已建成1 300多座鐵路客站。那些將地域文化與交通功能完美結合、體現時代特征的車站得到了廣泛認可[1]。隨著“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發展理念的提出，將新理念融入到規劃、設計、施工等環節中，著力打造 “暢通融合、綠色溫馨、經濟藝術、智能便捷”的鐵路客站，成為新時代鐵路建設的追求目標[2]。在此基礎之上，如何深化對地域文化體現方法的探討，特別是如何在賦有文化特色的外部造型基礎上，將內部空間的文化性通過細節上的處理更好地表達出來，達到內外延續、文化滲透，仍有不少分析及探索的空間。

1 鐵路客站外部造型在地域文化性上的幾種表現方式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靈魂。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需要“深入挖掘城市歷史文化價值，提煉精選一批凸顯文化特色的經典性元素和標志性符號，納入城鎮化建設、城市規劃設計中，避免千篇一律，千城一面。”鐵路客站作為“城市的門戶”，是展示城市文化的名片，是城市建筑文化的縮影，是體現城市文化屬性的標志性建筑。在經歷了十幾年的實踐和探索之后，那些將地域文化與交通功完美結合、體現時代特征的客站成為了經典之作，而正是站房與文化性的高度結合，賦予了這些建筑以生命力。這種結合方式的表現多種多樣，概括起來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1 客站與當地地理環境相融合

客站的造型需充分尊重當地的地理特征、生態環境，與自然環境相協調，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其外部造型上或與周邊山勢相協調，或用建筑語言表達所處區域的自然特點，使人產生共鳴。

如千島湖站：為順應周邊山勢的起伏特點，造型以鱗次櫛比的坡屋面作呼應，在常見的坡頂手法上突出變化，可實施性強。輕巧的結構形態、通透的木紋格柵、點綴其間的魚形傳統紋飾，均與地域文化內涵相契合，展現出“生態千島、山水淳安”的美好意境(見圖1)。

圖1 千島湖站

1.2 客站與當地人文環境相包容

客站是城市的門戶，是城市人流和交通流的交匯點，承擔著對城市文脈遵循和發揚的責任。造型上，可通過運用不同的符號、材料、色彩、形式、空間組織、景觀組織等設計手法，體現城市的某種文化意義，表達地域人群的審美情趣、價值取向等。

如昆明南站：提取孔雀形象、坡頂木構、紋飾等典型民族元素，將富有傳統文化要素的圖案，經提煉加工處理，應用到造型、幕墻、細部裝飾及構件中，還原了高原明珠的城市特點[3]，實現了現代科技與地域文化交相輝映的完美結合。符號運用得當，與建筑功能契合度高，屬于對人文環境元素的轉譯手法(見圖2)。

圖2 昆明南站

再如成都東站：將金沙文化元素與三星堆青銅藝術的神秘進行提煉，在支撐挑檐的結構中融入古蜀文明獨特的青銅面具藝術，屬于對人文環境內容的直譯手法，使現代結構、材料、技術與古蜀文明的傳承交相呼應，在相互碰撞中表達出文化內涵[4]，成為體現地域文化的標志性建筑(見圖3)。

圖3 成都東站

1.3 客站與新技術、新材料相適應

現代化的車站是現代化技術的大集成。大面積幕墻和玻璃、金屬材料的使用提升了車站建設的可實施性，也形成了一定的趨同性和單一性。為處理這種現代化和地域文化的矛盾，一方面可以通過合理的結構選型，讓地方建筑語言成為結構設計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可采用地方性建筑材料和色彩，形成簡潔的大尺度空間環境界面；在此基礎上，根據地域氣候特點，貫徹環保、節能理念，引入自然通風、采光，以達到現代化與地域文化的和諧。

如太原南站：以成組“斗”單元形式貫穿建筑內外，抽象表達了唐氏宮殿的斗拱和飛檐的意向，通過挺拔的立柱結構單元來體現建筑形式之美[5]，建筑與結構共生，展現了對中國傳統經典文化元素的傳承和發展。值得注意的是，這種手法基于對傳統地域文化的抽象凝練，經過了新技術、新材料語言的轉譯，有別于符號的直接拼貼手法(見圖4)。

圖4 太原南站

以上客站是近些年在外部造型上對地域文化性進行了成功表達的一些案例。其或借用提升法將自然、人文元素融合到建筑形態中，賦予建筑特定的意義，達到與地理、歷史、人文、時代特征的相統一；或采用重構法將傳統構件打散，重新組構新的秩序，產生傳統與現代的完美結合。

文化性的表現應是一個系統，是一個完整體，貫穿于內外，滲透到每一個細節。相較于外部造型的文化多樣性，客站內部空間文化性的表現有所匱乏。一方面，因鐵路的快速發展，大批量的客站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建設任務巨大。在保證外部造型文化性的情況下，內部空間大多選用通用型產品、通常性做法，滿足于平整、對縫、不出錯的基本要求。另一方面，往往重視建筑的方案創作，而忽視施工圖設計中對細節的把控，后期對材料、色彩、構造等方面缺少要求，交給施工單位隨意處理。同時，由于工期、投資控制等原因，表現為內部空間的大同小異，缺乏亮點。因此，為滿足新時期鐵路客站的高標準、高要求，必須轉變觀念，拓展思路，注重細節設計，在室內空間設計中做到“因地制宜、和而不同”，從而表現鐵路客站特有的文化性，達到內外兼修和連續統一。

2 在內部空間的細部設計上體現地域文化性

縱觀已建成的部分車站(尤其是中小型站房)，其外部造型均能表現出一定的地域文化特點。而進入站房內部，呈現的大多是灰麻石材鋪地、白麻石材墻面、灰色鋁板吊頂，手法雷同，更難提及文化性的表現。因此，設計者需從室內空間入手，盡可能對建筑細部和建筑設施的文化性進行探索、思考，這是彰顯客站內部空間文化特色的一個重要切入點。

室內空間是建筑和人交互過程的重要界面，它所表達的文化脈絡，講訴的文化故事，是空間參與者(旅客)留存文化記憶的重要媒介。在大尺度、大空間的鐵路客站中，那些人所力及的、與人的使用直接發生關系的建筑細部所表現出來的文化性更帶有溫度[6]。當旅客進入到車站內，見到的墻、地、頂及標識，觸摸到的欄桿扶手以及使用到的一些設備，均是不經意間感受傳統文化、地域文化的重要媒介。

著名建筑師密斯·凡·德羅曾說：“上帝就在細部中”。建筑細部是建筑整體中的局部，對于完善建筑功能、烘托建筑氛圍，體現建筑所具有的歷史、地域文化特征至關重要[7]。對于鐵路客站這樣具有廣泛影響力的公共建筑來說，通過細部設計來體現文化性具有更重要的意義。因此，重視細節設計，從細節上詮釋地域文化，是設計者需要思考、探索的方向。

2.1 室內立面設計

立面設計主要體現在墻、柱等部位，通過不同材質選用、鋪貼方式差異、色彩運用以及一些文化元素符號在柱頭和柱身的點綴，抽象地表達出所在區域的文化性，豐富了空間內容，打破了呆板印象。

如天水站：借鑒當地麥積山山體的色彩，運用土紅色墻磚裝飾于室內主要公共空間墻面，并通過局部磚塊的突出，形成若隱若現的圖案紋理，勾勒出細膩的墻面質感。一系列的細部設計，帶給旅客明顯的城市記憶，具有很強的辨識性。同時，這一設計并未明顯地增加造價，而是讓樸實的材質恰如其分地展現其效用，兼顧了經濟性和文化性(見圖5)。

圖5 天水站

又如杭州南站：為表達整個建筑山水文化的特色，室內墻面采用了四種不同規格的石材，運用錯縫鋪貼的方式，通過橫向、豎向分格的變化[8]，抽象地表達山石、竹林等自然景物，豐富了空間內容，也為墻面石材的應用開闊了思路。誠然，這種手法并非罕見，但運用于大面積墻面，作為背景化的處理，正是恰到好處，并無牽強刻意(見圖6)。

圖6 杭州南站

又如千島湖站：原結構橋下柱的牛腿對候車空間具有很大的影響，常規包柱、吊頂等處理方法缺乏創意，且凈高較低，難免產生壓抑感。為解決這一難題，運用動態曲面LED 屏幕對結構牛腿柱進行巧妙處理，配合整體的燈光設計，共同形成了站房候車區域的焦點空間，塑造出一個方寸間的江南文化意向，體現了現代科技與傳統文化的完美融合，也為客站文化性的表達提供了新的思路。相較于傳統的建筑構件靜態展示方式，采取多媒體作為文化展示的動態窗口，是一種可推廣復制的設計方法(見圖7)。

圖7 千島湖站

2.2 吊頂設計

吊頂設計是重要的內部空間組成部分，已建成車站大多采用灰色條板離縫吊頂，缺乏亮點。為改變這一方式，體現文化特色，可以在吊頂材料的疏密拼接、不同板型的結合運用及色調統一的基礎上，增加相應的對比色或內外色彩的延續對等方式表現視覺的美感，豐富空間層次。

如桐廬站：通過條板的疏密變化、方板與條板的銜接應用，演繹出了山水神韻，呼應了站房輪廓線高低起伏、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設計意圖，不僅豐富了室內空間，也是將文化性做到內外延伸的很好案例。盡管在圖案、細部節點、拼接方式上仍有待推敲之處，但不啻為打破常規設計的一種嘗試(見圖8)。

圖8 桐廬站

又如南陽南站：其吊頂形式一改傳統直線型硬朗方式，抽取“云形”的曲線元素，輔以“梭形”天窗為核心，象征孔明燈形象，體現了臥龍文化的核心內涵，表達出了對歷史文化的尊重。其室內空間在曲線型線條的映襯下更顯柔和，帶給旅客舒適、溫暖的感覺(見圖9)。

圖9 南陽南站

2.3 材質及色彩設計

建筑材料質感、紋理的差異會賦予建筑不同的表現觀感，旅客體驗到的細部質感也不盡相同。充分了解材料的物理、化學性質及產地特征并加以應用，可巧妙地表達出地域文化特性。

色彩的語言如同地方性語言一樣，具有很強的地域性。我國幅員遼闊，南北方氣候差異明顯，造就了不同風格的建筑設計，從而產生了不同的建筑文化。建筑色彩的不同應用，也是體現地域文化因素的一種方式。如南方地區晴熱，多采用冷色系增加涼透感，嚴寒及寒冷地區多以暖色系增加溫潤感。

如龍山站：衛生間墻面采用木紋色面磚，并將具有當地特色的文化內容通過轉印的方式設置于墻面上，使得常規無趣的衛生間耳目一新。盡管在后期維保、工藝的選用上還需時間來檢驗，但是改變固有的思路、提倡創新應該被嘉許(見圖10)。

圖10 龍山站

再如哈爾濱西站：較為大膽地在建筑外觀采用紅色陶板，在寒冷地區營造了一種溫暖的氣氛。同時，室內設計延續了這種設計理念，選用暖色系的米色石材，局部以紅色作為點綴，與室外造型做了很好的呼應[9]。暖色系的應用使得建筑具有溫度感，也延續了城市的文脈，陶板的紋理消除了石材的冰冷，契合“溫暖的城市客廳”這一設計主題(見圖11)。

圖11 哈爾濱西站

2.4 建筑設備及標識

建筑設備包括風口、燈具、欄桿、電扶梯等，作為室內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如何處理、弱化其對內部空間帶來的突兀影響，使其為空間的整體性錦上添花，是衡量客站是否為精品的重要因素，也是設計者展現職業素養的重要媒介。

優秀的設計是以這些設備為基礎，注重細節處理，化不利為有利，將文化元素轉化為現代表現手法，使其與整個空間融為一體，展現地域文化，體現建筑品質。例如空調設備的進排風口，一方面可以考慮形式與周邊整體風格相統一，材質與整體材質相融合；另一方面，也可結合地方文化符號做圖案化的處理，成為展現文化性的一個亮點。

哈爾濱站有著濃郁的“新藝術運動”風格特點[10]，室內各種設備均貫穿這一文化元素，使其與這座城市的整體建筑風格相統一。

室內的欄桿設計摒棄了傳統的玻璃欄板造型，采用鐵藝欄桿，與站房整體風格統一(見圖12)。

圖12 候車廳平臺欄桿

暖氣罩采用鋁板穿孔方式，噴繪相關圖案，達到功能與文化的完美結合(見圖13)。

圖13 暖氣罩

其無障礙電梯設計改變了慣用的玻璃圍護形式，采用墨綠色鋁板，增強其線腳元素的表達，與建筑風格契合(見圖14)。

圖14 無障礙電梯

候車廳標識采用了立柱方式來實現功能與形式的完美結合，既點綴了空間，又增加了情趣，令人過目不忘(見圖15)。

對于其他設施，如站臺的吸煙處、真空卸污罩等均做藝術化處理，有細節、有創意，處處展示出車站的特色，富有韻味(見圖16)。

圖15 候車廳標識

圖16 站臺吸煙設施

龍山站的衛生間標識引入當地少數民族的服飾紋樣，改變了傳統的藍底白字形式，增添了趣味性，具有明確的地域識別性。雖然此形式并不適用于每個車站，但其設計思路對今后的客站設計有很大的借鑒意義(見圖17)。

圖17 龍山站

內部空間文化性的表達還有許多內容：或通過線、面等方式抽象地表達出與自然環境相融合的文化特色；或將歷史文化、當地人們的審美取向、風俗習慣等人文因素通過文化符號進行折射和反映，表達出對人文環境的尊重和包容[11]；或在建筑設施、建筑小品中將文化元素具象地表達出來。因此，設計師需要開拓思路，勇于創新，通過實地調研，搜集相關資料，提取文化元素，將其轉化為簡練的建筑化語言，讓建筑外觀及室內空間在富有時代特征的同時也蘊含地域文化特點[12]。將方、圓、拱等多種形式相結合，在形態、光影、材料等方面創新突破，從視覺和空間上增強人文感知體驗。色彩上盡量不要過冷或過于熱烈，多用中間色，給人以安靜祥和的感覺，符合客站的功能需求。但無論采用什么樣的手法，文化性的表達均應符合大眾的審美情趣，體現新的內涵和思想；文化主題的體現應具有時代性和現代鐵路的特征，文化元素的應用應去繁就簡，起點綴作用，而不是簡單堆砌。

3 細部設計體現地域文化性需遵循的原則

3.1 傳承與創新

我國歷史悠久，幅員遼闊，造就了豐富的地域、歷史文化。因此，客站設計應在弘揚優秀文化傳統的基礎上，挖掘其所在區域獨特、易識別的特質，從深層結構中找出新形式的“基因”，運用現代語言、科學技術，將最為大眾公認的地域文化特征與現代建筑進行合理的融合、吸收再創造，形成特有的文化符號。文化符號的應用應符合大眾的審美情趣，做到通俗易懂、寓意精準。

3.2 統一與協調

細部設計的文化性與藝術性不是把墻體、柱頭、設施等部位貼上符號性的文化元素，而是參與構成客站整體空間的各個局部都應該歸于統一的設計語言邏輯之中，符合并呼應站房整體的設計理念。做到整體設計風格一致、色調協調、建筑肌理統一。文化元素適用于各個空間，應達到內部與外部延續、協調，局部與整體交相呼應，避免“兩張皮”、兩種風格。同時，需處理好重點與從屬的主次關系，使客站空間的各部分體現出整體設計的層次感和主從關系。如哈爾濱站：無論設備、標識、細部等，完全統一于“新藝術運動”的風格之下，局部與整體風格協調一致，形成完善而整體的藝術形象。

3.3 美觀與經濟

客站的建筑風格需要通過建筑技術與建筑材料來實現[13-15]。應將藝術與文化內涵融入到建構技術中，對建筑結構和構件進行一體化設計，采用合理的模數控制，避免繁瑣和過度的裝飾。建筑材料的選用不僅影響建筑的表達效果，同時也是決定車站造價的重要因素。文化性的表現并不是一味地追求高檔次的標準，而是要把握合適的標準，因地制宜，就地取材，運用地方性的建筑材料和色彩，不僅可以降低造價，同時也能充分體現地方特色，滿足乘客的心理需求，使得地域文化得以釋放和發揚。

4 結束語

一座優秀的建筑，其文化性常常與完善合理的功能交相輝映。隨著時間的流逝，文化性將超越單純的功能價值而繼續存在。中國鐵路總公司提出“建設百年不朽的精品客站”，就是要在保證建筑質量堅固、實用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體現地域文化性。講好客站故事，是在完美解決車站作為交通設施的功能性要求之上，將符合當地特色的文化元素運用到空間氛圍的整體營造和細部展現，創造性地將當地的地域、歷史文化展示給旅客，做到一站一景，步移景異。在設計上應不斷推敲，汲取地域文化精髓，追求盡善盡美。在此基礎上，追求施工質量的精益求精。細節決定成敗，細節彰顯魅力，只有精心設計、精心組織、精心施工，才能創

造出精品工程。這就要求建設者秉承新的理念，立足地域文化，開拓思路，創新突破，用工匠精神去精雕細琢，創造出多樣化、高品質的客站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