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8 印度的Zummara
(接上期)
這個樂器傳到土耳其又叫argul,這是因為突厥語與阿拉伯語還是有一點差距,但是樂器形狀卻是完全一致的⑧。傳到印度卻稱Zummara,這種雙管葦笛比較小(圖8)。
傳入中亞地區又有了新的名稱,在土庫曼斯坦叫Argum,也是雙管葦笛⑨(圖9)。
綜上所述,雙管葦笛是埃及人發明的樂器,之后在阿拉伯世界廣為流傳。傳入土耳其叫argul,傳入到印度叫Zummara,傳入中亞土庫曼斯坦叫Argum。這種樂器都是用葦管制作。
埃及人發明的這種樂器既然可以傳到阿拉伯、印度,又傳入到中亞土庫曼斯坦,那么,完全可以傳入到羌人那里。既然距今3000多年前的甲骨文記載表明,殷商時期,羌人在當時的歷史舞臺上,已經是十分活躍了。我想,羌人獲取阿拉伯人的雙管葦笛的信息應該是非常早了。
英國語言學家亨寧(W.B.Henning)1978年提出,認為塔里木盆地的吐火羅人就是公元前2300年左右出現在波斯西部扎伽羅斯山區的游牧民族古提人,阿卡德人稱其為“古提姆”(Gutium),亞述人謂之“古提”(Guti)。公元前2180年滅亡阿卡德王朝,后來推翻巴比倫王朝,主宰巴比倫達百年之久。亨寧分析了《蘇美爾王表》記載的古提王名,發現這些名字具有吐火羅語特征公元前2082年古提王朝被蘇美爾人推翻,從此在近東歷史舞臺上消失。亨寧推測古提人就在這個時候離開巴比倫,長途跋涉,向東遷徙到塔里木盆地。由此,我們可以推想,是古代吐火羅人把古代埃及的雙管葦笛知識傳到塔里木盆地中的西羌人那里。
馬融的《長笛賦》中所說:“近世雙笛從羌起”并不是說雙管葦笛是在漢代才有(因為漢代馬融也不知道這種樂器究竟是何時何地產生的),而是說,是京房對羌笛的改進,把原先它是只能吹奏四聲音階的直吹三孔笛,京房增加了一個后出孔,才成了能吹全五音的四孔羌笛。
現代的羌笛是一種六聲階(每管六孔)的雙管雙簧葦笛,長約15~20公分,長筷形的粗如小指的兩管并列,筒空大小一致、長度一致,以細線捆緊,竹簧口哨(以刀削的薄片為簧片)插于管頭,豎吹。演奏時多獨奏,用特殊的“鼓腮換氣法”,一邊吐氣發音一邊吸氣,使樂音連續不斷,音色渾厚,清脆而宛轉。其形狀與印度與土庫曼斯坦的雙管葦笛比較接近,都是比較小的那種雙管葦笛。

圖9 中亞土庫曼斯坦的Argum
從馬融《長笛賦》可知,羌笛形同唐代尺八。其根據有二:一是羌笛與尺八形態上基本相同,二是音律上的完全相通。根據《長笛賦》的說明,將羌笛與尺八在形態上的異同作一比較。羌笛與尺八之間的“同”,首先都是豎吹的。其次是吹孔都是切削出來的(剡其上孔),而不是像洞簫那樣挖出來的。再就是兩端通洞,不僅中間的竹節要打通,吹孔處也通洞,不留“山口”。羌笛與尺八之間的異,僅僅是羌笛為三個音孔,唐代尺八為六個音孔(宋代至明代的尺八為五個音孔),音孔的數量不等,僅此而已。
羌笛與唐代尺八在音律上有共通的關系。這是根據《晉書·律歷志》所載的“荀勖笛律”的研究,并依照“荀勖笛律”的記載,對“泰始笛”進行復制研究后所得出的結論。
馬融《長笛賦》云:“易京君明識音律,原本四孔加以一。君明所加孔后出,是謂商聲五音畢?!币簿褪钦f,羌笛原本三個音孔,京房改進后成了多一個“后出孔”的四孔豎笛,至東漢、魏晉時期,這種只能奏五音的長笛,獲得能奏全七聲音階的發展。
根據《晉書·律歷志》的記載,魏晉時期的長笛所奏出的音律并不符合三分損益律,而是民間所用的勻孔笛。為了符合雅樂的需要,公元274年(西晉泰始10年),中書監荀勖制定笛律,闡述符合三分損益和十二律呂這“泰始笛”的制作方法。泰始笛與當時宮廷“雅樂”所用之笛的差別,不僅要求泰始笛必須符合三分損益律,而且恢復了古制——笛體中聲(即筒音)為角。這所謂的“古制”,也就是京房所制定的制度:后出孔為商,笛體中聲為角。
既然漢笛所承繼的乃是羌笛,魏晉長笛所承繼的乃是漢笛,“泰始笛”又是對魏晉長笛的改進,那么泰始笛與羌笛的樣式就應該相同。我國著名音樂學家楊蔭瀏先生曾按照洞簫的樣式,依據《晉書》所提供的尺寸制作了黃鐘笛,楊先生認為基本上符合《晉書》所載的要求;本人認為與《晉書》不合。不合《晉書》要求,倒不完全是因為吹孔不是切削出來的,而是音律不完全符合三分損益律。按照《晉書》制作“泰始笛”時,依照現代日本尺八的樣式制作,所制的泰始笛相對音高可以符合三分損益律(即各音孔之間的音程可以符合三分損益律),但卻無法符合十二律呂(即各音孔的絕對高度不能符合十二律呂),而按照唐代尺八的樣式制作,無論是黃鐘、大呂,還是太族、姑冼、仲呂,不僅各音孔之間的音程關系能符合三分損益律,而且各音孔的音高與十二律呂相應。這說明唐代尺八乃是由魏晉長笛發展而來,也就證明羌笛與唐代尺八的樣式相同。
從馬融《長笛賦》可知,具有初始形態的羌笛,吹奏出的是沒有商音的四聲音階。古代的豎笛,除“泰始笛”和初唐呂才所設計的“尺八”為非勻孔而外,其余都為勻孔。沒有商音的四聲音階,其排列順序可以為:①1 3 5 6;②3 5 6 1;③5 6 1 3;④6 1 3 5四種。就依孔的排列而言,第①②種都不可能是勻孔,第③④種可能是勻孔排列;再就③④種而言,第③種的孔距比第④種大,因此,依據第④種開挖音孔的可能性為大。
通過驗證,羌笛全長29厘米時,按孔的手指比較僵硬。短于27厘米則手指松軟,音準良好,內徑相同,只要音孔比例不變,音高也很穩定。西漢時期的羌笛完全可能是這種與唐代尺八樣式相同的短笛⑩。
由此,我們來看《阿拉伯音樂史》中的雙管葦笛:五孔的雙笛全長29厘米,使用葦管制作;六孔的雙笛全長23.5厘米。伊拉克使用的雙管葦笛長度是26.5厘米和28厘米兩種。都是與羌笛的長度基本相似,是比較原始的一種樂器。
李玫博士的研究告訴我們:生活在青海高原東沿、四川盆地北部、川甘交界的叢山深處古老而奇特的白馬藏人,其族屬多被認為是自商周一直到隋唐活動于甘南川北一帶的“白馬氐”的一孑存,他們音樂中大量的出現降mi、升mi、升sol、fa等派生音位,尤其徵調式中降si幾乎是基本音位,近似于“苦音”的“徵調式”。
這樣一種音樂形式——含中立音程的調式現象,很顯然背景因素起了決定作用。這樣的音樂,它只存在于表演者和對這種音樂有深刻體驗的人的記憶中,它的特殊性質——我看作“覓母”的那種東西——中立音只有在演唱(奏)時才被顯現出來,在漫長的發展中,支撐它存在的口頭傳承方式、程度有所變化,直接導致在有的地方“覓母”過早遺失,而使同一曲調發生變異;或者“覓母”頑強生存下來而使曲調的音腔超越時空穩定地保持了自己的個性,通過對“覓母”的搜索進行溯源探流,我們也同樣可以對仍表現出許多共同因素卻因喪失了“覓母”而呈現出音腔變化的空白進行想象復原,當然這一定要參照背景研究從西南氐羌系民族音樂中的中立音的音腔風格變化和它們在族源歷史背景上的相互關系來看,實在可以認定早期氐羌人偏愛并喜用中立音。它已轉化為內心的音感觀念,并作為一個基因要素傳承下來,歷經民族變遷而不離其宗。
通過李玫博士的逆向研究,發現羌笛樂律中使用中立音。“中立音”現象是人們對自然律深層數理規律的認識和應用;是任何民族都有機會發現并可能使用的。中國民間音樂中的“中立音”是在文化本土上獨立發生的。
注釋:
⑧⑨(日)日本東京藝術大學主編:《小泉文夫所藏樂器目錄》,東京藝術大學出版,1987年版,第186~187頁。
⑩陳正生:《羌笛研究》,載《樂器》,2002年,第2期。李玫:《中立音源流之猜想》,載《中國音樂學》,1998年第3期。
(待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