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仍是少年

文|本刊記者 李雙星

郭京記得，病房里一位平常比較沉默的老太太突然對她說：“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我知道你們是為了誰而來的。”

3月的最后一天，援鄂護士郭京哭著離開了武漢。

當她乘坐大巴車，向曾經奮戰(zhàn)了65天的武漢告別的時候，這座曾經陷入寂靜的城市已經灑滿了春意。南國的春天已經到來，她和其他130多名北京醫(yī)療隊隊員也到了該返程的時刻。告別的那天，來歡送醫(yī)療隊的市民們站成了排，氣球在風中搖擺，掌聲一陣接著一陣。回想起兩個多月里那些辛苦而又難忘的記憶，眼前徘徊著即將離別的感動與不舍，郭京一時哭得無法自已。

5月6日，郭京正式回到首都醫(yī)科大學宣武醫(yī)院恢復工作。她說，英雄離我太遠，歸來仍是少年。

武漢靜悄悄

如果時間重新撥回到離開北京的那天，郭京說，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當時的情形—突然。

1月27日，大年初三，正吃著午飯的她突然接到了醫(yī)院通知緊急培訓的電話。剛走出家門不遠，她又接到了第二通電話，提醒讓她帶上行李箱。當天晚上，郭京和全體北京援鄂醫(yī)療隊隊員就踏上了前往武漢的征程。她仍然記得落地武漢天河機場航站樓時的空曠，偌大的建筑空間里幾乎只有醫(yī)療隊員的身影。而在趕往住處的途中，公路上的車輛已經“絕跡”，整個城市都變得靜悄悄。此刻，她才明白“封城”意味著什么。

稍作休整后，第二天，北京醫(yī)療隊立刻與武漢協和醫(yī)院西院展開對接。經過協商，該醫(yī)院8層、10層、12層的共150張床位由北京醫(yī)療隊接管。此后，郭京與醫(yī)療隊隊員，以及武漢協和醫(yī)院的護士，合作負責10層病床的護理工作。

談起初入病房時的情景，郭京告訴《中國工人》記者：“一開始明顯感覺病房氣氛比較壓抑，患者情緒低沉。”為了緩解患者們的精神壓力，郭京和同事們一個個走近病床，鼓勵開導患者，還在他們的床頭前貼上寫滿鼓勁話語的小紙條。通過一段時間耐心周到的護理，患者們的情緒漸漸有所好轉，開始主動跟護士們說話了。郭京記得，病房里一位平常比較沉默的老太太突然對她說：“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我知道你們是為了誰而來的。”

在與患者朝夕相處的日子里，病人與醫(yī)護人員建立起了和睦的關系。一些患者非常體貼護士的工作，為了不在夜里麻煩郭京，一位習慣起夜的患者到了晚上總會自覺穿上紙尿褲。郭京感嘆：“武漢人民真是太好了。”郭京護理過最長時間的患者是一位60歲的老大爺，這是一位態(tài)度積極向上的老人，經常向郭京仔細詢問服藥的細節(jié)和病情狀況。在住進病房的半個多月時間里，老人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精神面貌。但是，病情惡化的速度讓人無法預測，最終，老人沒能戰(zhàn)勝病毒。得知老人去世的消息后，一股悲傷的情緒久久郁結在郭京心中。

作為離患者最近的人，病房里的每張床位都牽掛著護士們的心，面對病人的離世，郭京和護士們私下會相互訴說，紓緩無法抑制的悲傷。同事間親密無私的配合常常成為郭京工作中的動力源泉，她說，經過武漢一戰(zhàn)，她們已經成了生死之交。

作為離患者最近的人，病房里的每張床位都牽掛著護士們的心，面對病人的離世，郭京和護士們私下會相互訴說，紓緩無法抑制的悲傷，經過武漢一戰(zhàn)，她們已經成了生死之交。

開過冬春的向日葵

郭京很難忘卻一次緊急搶救任務，那一次，她觸摸到了醫(yī)護人員奉獻精神的真正內涵。

當時，一位病人消化道出血，需要做胃鏡。正輪到來自北京老年醫(yī)院的護士阮征接班，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她不小心扭傷了腳腕。為了不增添同事的工作量，阮征忍著腳傷堅持頂完了4個小時的排班，她一直堅持在患者身邊，緊緊握住患者的手，直到搶救結束。

兩雙手緊緊相握，兩條生命緊緊依偎，這一幕情景深深地觸動了郭京。

雖然一直奮戰(zhàn)在疫情的最前線，但郭京并不感到孤單。相反，她時常感嘆身邊有這么多人愛護著她。自己不過是某一天隨手在朋友圈里表達了對向日葵的喜愛，接下來的每一天，便有不同的人給她發(fā)來各種向日葵的照片。

在65天的每個日日夜夜里，她遠在北京的同事們，從科室主任、黨支部書記到實習學生都時刻牽掛著郭京的安危。駐扎在武漢的每一天，郭京所在的科室護士長王欣然都會主動給她發(fā)消息，詢問她的工作以及心情，從來也沒有一天落下過。即便有時她凌晨下了班想找護士長聊天，對方依然在線守候著。無論是工作上遇到的困難還是一時心情不愉快，郭京都能隨時找到護士長傾訴。

后方的支持給郭京提供了莫大的寬慰，這樣體貼入微的關懷一直延續(xù)到郭京回歸工作崗位。5月6日，重新返回宣武醫(yī)院開始工作的郭京收獲了一份特殊的禮物—一本名叫《開過冬春的向日葵》的冊子。同事們把郭京曾經發(fā)在朋友圈里的隨筆、詩歌、日記、照片等集結匯總在里面，作為她支援武漢的紀念。看到自己曾經記錄下的只言片語被如此保存下來，郭京備受感動，也為能在這么一個溫暖的大家庭中感到慶幸。

目前，郭京主要擔任外科教學干事工作，培養(yǎng)護理接班人。由于她特有的親和力，學生們都叫她“郭媽媽”。

師生關系在郭京心里一直占有重要地位。17年前非典時，還是個小丫頭的她被老師帶著上了一線。當時遇見病情嚴重的患者，從來都是老師義不容辭地頂在最前面。如今，她自己也成為那個能獨當一面、擔起責任的老師。

時光飛逝，一代代醫(yī)務工作者無聲地傳遞著甘于奉獻的職業(yè)精神，而新一代的年輕人也在這次抗疫實踐中學到更多。

從武漢回京后，郭京得知，很多年輕學生已經主動支援北京小湯山醫(yī)院一個多月了。看著她們年輕的面龐，郭京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更像看到了未來。她想，未來同樣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