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為伴

周文翰

狗是人類最好的伙伴，這句話在不同時代有不同的意義。

在采集狩獵時代，狗是獵人最好的朋友，陪伴他們到森林、山地、草原中，尋找獵物、指示方向、協助獵殺，這是莫大的功績，有狩獵傳統的部族常常把獵犬奉為神靈。在狗被馴化之前，人們靠自己的體力、智力和彼此的協作進行捕獵，同時也在不斷改進自己的工具。

狗的馴化讓獵人有了第一個“動物工具”：它們善于根據氣味發現動物的蹤跡，給人以指示，幫助人們圍堵獵物。使用獵犬的一大好處是讓少數幾個獵人出行獲取獵物的概率有所提高，對大集體的依賴不再那么強烈。到了1萬多年前人類發明弓箭以后，這種趨勢更加明顯，單個獵人背著弓箭、帶著獵狗，也可能有不錯的收獲。

從那時起，一直到16世紀廣泛使用火藥獵槍之前，狗、馬和弓箭一直是歐亞大陸上獵人最好的工具。獵人也懷著愛意對待獵犬，在西伯利亞發現的8000年前人狗合葬的墓中，主人和自己的兩只愛犬安眠于地下，狗的身旁還有項圈和湯匙，可見墓主人非常珍視他的狩獵伙伴。

《查理五世和他的狗》〔意〕提香 布面油畫

《少女與獨角獸——致我唯一的愿望》 弗蘭德斯織工 掛毯

狗和男士的關系就是狗和獵人關系的延續。在歐洲的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早期，繪畫中的狗是貴族狩獵時跟從的配角，后來則是各位國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肖像畫中顯著的陪襯物。尤其是大中型獵犬，它是狩獵能力和男子氣概的主要象征，象征著勇敢、忠誠。

《十二生肖之狗》（明） 佚名 玉雕

狗與女士的關系在文藝復興時期逐漸緊密。在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早期，狗的價值主要在于狩獵、看家護院，而不是給人做伴。這一時期繪畫中描繪的狗通常是象征性的符號或者裝飾性的小細節，并不是畫面的主體，它們的表情、動作也相對簡單。如在15世紀充滿象征隱喻符號的掛毯《少女與獨角獸——致我唯一的愿望》中，少女身著紅金華袍，簇葉繁花環拱著她，獨角獸與金獅護衛在兩側，墊子上的長毛小狗則是堅貞純潔的象征。這可能是某個貴族為了訂婚或者結婚，專門從弗蘭德斯地區（今比利時、荷蘭和法國部分地區）定制的，上面有祝禱文“致我唯一的愿望”。當時狗常出現在描繪婚姻或愛情儀式場景的繪畫中，作為忠誠的象征。

《紅袖戲犬圖》 陳少梅 絹本設色

《丁丁歷險記》分冊封面 〔比利時〕埃爾熱

在唐代，宮廷貴婦已經將進口的“拂林犬”當作寵物飼養，之后則發展成為著名的宮廷獅子狗。在與狗長期的相處中，人們開始賦予狗擬人化的形象，比如南北朝時就出現了許多“義犬”的故事。

《陶俑》 塞浦路斯出土 赤土陶器 公元前 600 年

南北朝時的《搜神后記》記載，楊生特別喜歡自己的狗，可謂形影不離。有一次，他走夜路，不慎掉進一眼枯井，他的愛犬就在井口徹夜吠叫。第二天早上有人路過，聽見狗對著井口叫個不停，感覺奇怪，走近一看就發現了楊生。楊生對行人說只要救出自己，定會給予厚報。這人也是奇怪，提出自己只想要這只善待主人的狗。楊生想到這只狗多次救助自己，舍不得送給別人，卻見那只狗低頭示意，楊生明白了狗的意思，于是答應那人以愛犬相贈。楊生被救了上來，那人也牽著狗離去。狗走幾步就回頭看看，5天之后，這只狗半夜又回到了楊生的家里。

此后，類似的義犬故事常見于各種小說，有些還被寫入正史。人們逐漸賦予犬類以文化上的意義，并在感情上給予其擬人化的對待。

《紅衣女孩和貓、狗》〔美〕艾米·菲利普斯 布面油畫

《母親與孩子在十字路口》〔美〕萊瑟·尤里 布面油畫

到了17～18世紀時，歐洲狗文化的一大改變是貴族中同時興起了飼養獵犬和寵物犬的風尚，前者的參與者主要是男性，后者的參與者大多是女性。這使得整個家庭都開始關注狗，狗在家庭中扮演著日益活躍的角色，是父母、孩子們逗趣的對象。人們在吃飯、聚會的時候常常會分享食物給愛犬，甚至愛犬本身也成為社交活動的主要內容：一只新寵物狗常常引起全家人和客人的興趣，他們圍繞它進行談論、喂食、娛樂。

19世紀時，居住在城鎮中的西方中上階層普遍在家里養寵物狗，并把它們當作家庭成員對待。在上流社會，孩子和狗的肖像、女人和狗的肖像非常流行，體現出家族的和睦繁榮以及消閑富足的生活方式。主人對狗的感情促使社會輿論和法律上有了相應的改變。

1824年，英國出現了世界上第一個防止虐待動物協會，上至女王、下到普通人都需要維護動物權益。1835年，英國有了世界上第一部保護動物的法律。此后，其他歐美國家也陸續通過了類似的法律，許多地方的人像保護家人一樣保護他們的愛犬。

（思 衡摘自四川科學技術出版社《這幅畫里原來有狗——8000年藝術史中的狗》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