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寂寞了

李卓

窗外樹影婆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事物浮在眼簾，拂去心中的塵埃，隔著一度春秋再回故鄉，輕嗅著久違的故土氣息，任思緒隨風信馬由韁……

車緩緩停下，一座小樓與一片小菜園氤氳出溫馨淺淡的芬芳。才從車下來，一聲慈祥的招呼盈入耳鼓，沁入心脾，“呀，孫兒們回來啦！”循聲望去，是一張滄桑卻又和藹可親的面容，歡欣的笑容在她嘴邊蕩漾，魚尾紋也在眼角綻放著快樂之愉，親熱的波浪拍擊著心靈的沙灘。我笑著，迎著她走去。“奶奶，我回來了！”那笑容更加燦爛，笑意更加張揚，如天邊彩霞，又似絢爛夏花。笑語盈盈間，眾人來到小院。

這時，院中凌亂的景色令我無以適從。地面上，那一塊一堆黃黃的物質令我肚中一陣翻江倒海。這些個雞，什么時候如此囂張了？竟敢到院中撒野;角落里一個木桶中塞滿了污濁的衣服，幾只蒼蠅于上方縈繞;坐椅上灰塵覆蓋，伸手一揩，飛塵撲朔。咦？這還是那個整潔、清新的小院嗎？還是那個親朋相聚，共酌竹葉小酒之地嗎？

走進室內，那古老的掛鐘依舊，“嗒嗒”的聲響纏綿于耳，令人感到困倦，孩提時頸上掛著的一個紅紅的福祿袋正掛在床頭，似在詮釋著什么，傾訴著什么。走過去將它取下，撫摸著那紅布，里面包著的稻谷質感清晰，也觸動著我的感官，令我不禁泛起一陣塵封的感動。這么多年時光荏苒，似水流年，這個福祿袋，這屋中的一切都如此完好，甚至我親自在紅布上寫的“福”字都清晰可見，又是誰在呵護著它們？不經意間，我瞥見桌上擺著一個相框，走近看，正是奶奶與爺爺的合影。啊，一個小屋卻還蘊含著一代人的過往辛酸……

驀地，一陣雞叫擾斷我的思緒。走出去一看，只見奶奶從菜園抓出一只嘴癢的雞，將它摁在椅子上打它的背，每打一下便訓一句話，仿佛當年打我一般。之后，奶奶將雞放走，獨自走了一會兒，便在院中的小椅子上坐下，享受著陽光的沐浴。但奶奶并未閉眼靜享，而是呆滯地望著前方，嘴中小聲絮叨著，絮叨著……忽然，我發覺少了點什么。

太陽已經攀上頭頂，村中已有炊煙在空中搖曳。我來到廚房，不見一桌美味佳肴，卻見媽媽在跟奶奶嘮叨：“早就說了，不要養那些雞，現在弄得院子滿地都是雞糞，園子里的菜也沒有一棵完整的。還有，你說院子那木桶又是什么，半個月沒洗了，日子還是要過呀……”

啊，我這才恍悟，奶奶的身邊，其實就是少了她的伴侶——爺爺！少了那個在散步時、曬太陽時身旁的爺爺！

奶奶聽著媽媽嘮叨，沒說一句話，笑呵呵地擺擺手，轉身向我走過來，說：“卓卓餓了吧，奶奶給你做飯吃。”

啊，一股暖意才入耳中，卻上心頭。不要怪她養雞，怪她偷懶，其實，她只是身邊沒了伴兒，只剩下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