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華

村莊
轉彎處,被一條土路攔腰抱住,
月亮,影子的布道者,
一枚江南印章,失足到河里──
風卷起變形的聲音,
鳥,風的孩子,回到夜晚的鄉村。
蛙鳴藏得深,像極了歸宿,
心中磨了多年的刀應聲放下。
──睡眠的沉香蕩,
螢火蟲,帶著人性一閃。
一個人的西塘
側身穿過塘東街,西街,石皮弄,
廊棚,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一個人的西塘,兩年過去了,
還在尋找曾經愛過的人。
人間四月天,風吹起,櫻花落,
初愈后的身體長出新枝。
這一年,和那一年,莫名的悲歡,
這一天,和那一天,多么相似。
河姆渡遺址
讓我驚駭的是它的存在,
七千年前的太陽,還沒有腐爛!
似乎只有泥土把殘骸埋葬,
而挖掘是一種痛。
瓷器般的容顏,依附于草木,
鑿井取水,風把柴門關上。
炭化的干欄式民居,
被傾斜的陶缽和骨耜支撐。
圓通寺
七星郊外,我聞到了素食的香味,
但這一次,黃昏的佛門
為我破譯夜色隱伏在荷池的本相。
通向圣地的門檻,是迷失,還是信仰?
一顆心備受困惑,折磨。
推開窗,放風進來,迷途的
靈魂,像倦鳥歸林。
彎下肉身,佛光扶我起來──
看到星辰一樣的命運。
梅花洲
風雨傾巢而出,梅花洲的春天
桃紅柳綠,一點點積蓄,
膨脹,然后就旁若無人地盛開──
“該來的一定會來。”
在暮色中徘徊,低沉的陶笛聲
似乎若有所思,直到雨漸漸停下來。
整個夜晚,我們連同梅花洲的
一草一木,仿佛
藏著無數的佛,都在愛。
畹町橋
徘徊在這邊,我不敢往前走,
這邊,我說出自己的國籍。
橋上是混沌的反光,
橋下河水清洗難以愈合的傷口。
生死沒有歸途,
遠山,這空空的祭壇。
我也兩手空空,旗桿投下的影子
將我攔腰截斷──
寒山寺
看到晨鐘,就聽見暮鼓,
它們生長風和翅膀。
如何讓我平步登上塔尖,再青云?
內心,依然空寂和蒼涼。
──關于寒山寺,
有我不能說出的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