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向績效期望差距是否促進了企業研發投入與營銷投入

關 健,尹靜怡

(中南大學 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0)

0 引言

在有限資源的約束下，企業如何分配自身資源以培育核心競爭力，實現經營可持續發展？關注創新，逐步提高研發投入水平，是企業的重要戰略選擇，這是因為新產品、新技術的推出有利于鞏固現有份額并吸引潛在客戶，建立企業長期競爭優勢[1]。同時，學術界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因素也給予了極大關注，主要圍繞宏觀層面的外部因素(如市場競爭[2]、政府政策與制度[3]等)以及微觀層面的內部因素(如高管激勵[4,5]、冗余資源[6,7]、高管權力[8]、經營表現[9-12])兩方面展開。與選擇研發——這種內生的有機成長方式不同，企業也可能選擇外生的發展模式，即逐步加大營銷投入，通過廣告、促銷等方式快速提升公司知名度，吸引消費者購買商品或服務，從而擴大市場份額，獲取市場競爭優勢。然而，學術界更多地將目光聚焦于營銷投入與績效關系，而對影響企業營銷投入的前因要素研究較少，且大部分研究是圍繞企業廣告投入的影響因素展開的[13,14]。

企業行為理論認為，公司是一個以目標為導向的組織系統，往往習慣于依據簡化的規則制度制定和調整決策，而實際經營績效和目標期望間的差距將極大影響決策者的行為判斷[15]。因此，實際績效低于期望目標可能影響企業對研發或營銷環節的投入力度。正如公司經營包含兩個方面——業務經營和資本市場運營，企業作出戰略決策時需要同時參照真實設定的期望目標(歷史期望和行業期望)，以及資本市場賦予它的期望目標(資本市場期望)。因此，將實際績效低于歷史期望、行業期望、資本市場期望的3種情形同時納入模型，研究其對企業戰略選擇的影響是有必要的。由于較少有文獻同時從上述3種情形出發，探討其對企業戰略行為的影響，且已有文獻大多是基于企業或市場特征變量，探討負向績效期望差距和企業戰略行為關系的邊界條件，而對于作為重要外部信息傳播渠道的媒體，在二者關系中究竟起怎樣的作用卻較少關注。

針對上述研究空白，本文以中國2010-2017年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通過理論與實證分析，對下列問題作出解答：①在存在負向績效期望差距的經營情形下，企業是同時考慮加大研發和營銷投入力度，還是對兩者有所取舍？②在出現3種不同經營表現時(實際績效低于歷史、行業、資本市場期望)，是與過去比較產生的內部壓力，還是來自行業和資本市場的外部壓力對研發和營銷投入的影響更大？③媒體關注度是否成為影響負向績效期望差距及企業研發和營銷投入關系的動力或阻力因素？

1 理論與假設

1.1 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

基于企業行為理論，公司管理者會將實際經營績效和目標期望水平之間的差距作為參考點，進行戰略決策。因此，當企業實際績效低于期望目標時，管理者可能會選擇增加研發和營銷投入的方式以擺脫績效困境。具體原因分析如下：

(1)研發投入作為組織的核心資源配置維度，是企業戰略變革時期的一種重要選擇[16]，有助于企業盡快走出績效困境。具體如下：①企業持續穩定地開展研發活動，有助于生產技術更新速度和生產效率提升。進一步地，它能有效降低企業生產成本，并以持續提供性能先進、質量穩定商品的方式吸引消費者；②由于技術進步和全球化，強大的競爭壓力引發了管理者對搜索活動的關注，企業開發新產品或具有成本效益的新流程被視為獲取市場的重要途徑[16]，這是因為它能夠幫助企業形成差異化優勢，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脫穎而出，并快速搶占市場份額,獲取超額收益，從而達到改善績效的目的。因此，為了應對環境變化帶來的威脅和機遇，企業決策者會轉而對研發活動給予更多資源支持[17]。

另一方面，來自產品和服務營銷方面的資源支持，能夠幫助企業在目標市場選擇、產品和服務促銷以及銷售渠道多樣性等方面占據有利地位。①企業在營銷環節的投入，有利于樹立企業品牌形象。例如廣告等活動能夠起到傳遞和宣傳企業產品或服務亮點、價格等相關信息的作用，吸引顧客注意力，激發客戶需求，從而開辟企業新市場[18]；②營銷投入增加有助于企業獲取優質客戶。例如互聯網推廣模式能幫助企業以更精準和全面方式，將產品和服務信息投放至億萬目標客戶瀏覽頁面，使其獲取有效關注度，從而實現客戶量穩步增長。

根據信號傳遞理論，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如廣告投入)都被視為管理者重視企業未來利潤的信號[19]。但由于研發投入更多地體現為一種內在競爭方式[20]，所以相較于作為外在競爭方式的營銷投入行為，投資者識別和接受企業增加研發投入所釋放出的積極信號較為困難[21]。同時，不同于營銷投入能在短期內提升企業營業收入的特點[22]，企業創新研發周期較長，且整個研發過程充滿高度復雜性與不確定性，所以回報期通常也較長，企業甚至可能面臨負回報結局[23]。在仔細權衡兩者的長短期效應后，管理者對營銷活動的支持力度會大于對研發項目的支持力度。綜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隨著企業實際績效與期望目標間負向差距的擴大，企業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都將增大；

H1b：企業實際績效與期望目標間的負向差距對企業研發投入的促進作用小于對營銷投入的促進作用。

1.2 不同負向績效期望差距比較

一般而言，管理者制定某項決策時會同時關注多個期望目標?？蓪⑵谕繕藙澐譃閮深悾阂活愂桥c自我比較，即歷史期望目標；一類是與外部比較，即行業和資本市場期望目標?；诖耍疚恼J為，在假設H1的基礎上，要深挖企業增加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行為背后的機理，必須先對3種負向績效期望差距情形進行比較。

首先，根據Wayment & Taylor(1995)的總結，個體進行自我評價的來源有3種：①客觀信息，例如管理者可以通過檢查當前的企業財務狀況來評價自身經營成就；②個人標準信息。如管理者可以基于過去的表現來評價當前成就；③行業比較信息。如管理者可以選擇與同行業競爭對手比較，從而形成對自身的評價。同時，在個體不熟悉領域，行業比較信息對人們的自我評價更為有用[24]。技術進步和全球化使得企業當前所處的競爭環境變幻莫測，這就要求管理者必須時刻刷新自己對市場的認知，也就是說，在這種具有高度動態性的環境中，客戶需求和偏好變化多端[25]，此時客觀信息和個人標準信息的參考意義較弱[24]，而涵蓋了經濟形勢和行業動態變化的行業比較信息能幫助管理者更清晰地定位企業在行業群體中的位置，并找到進一步發展的機會和空間。

其次，許多學者將分析師對企業績效的預期作為資本市場績效期望的代理變量，這種預期是由分析師主觀推測產生的[26]，所以受到過往經歷、利益考量和認知能力的影響，資本市場績效期望較易體現出過多的樂觀性傾向和羊群效應[27]。與之相反，歷史績效期望目標完全建立在企業自身歷史績效基礎上，并獨立于管理者和外部預期，因此對企業績效水平預期的描述較為客觀真實，不會受到樂觀性傾向等主觀因素的影響。由此推斷，基于分析師樂觀判斷設定的資本市場績效期望水平通常較高，且往往高于歷史績效期望目標。此外，績效未達到分析師預期水平的企業極有可能面臨投資者“用腳投票”的現實，而股票拋售將導致股價停滯或者下跌，并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企業股價下跌，而管理者可能陷入由該績效困境引發的自身薪酬減少[28]，甚至被解雇[29]的悲劇。因此，與依據實際績效設置期望目標相比，一方面，企業經營成果符合分析師樂觀預期目標會給管理者帶來更大的挑戰；另一方面，當企業未能實現資本市場績效期望目標時，管理者將背負來自企業內外部利益相關者——潛在投資者、現有股東的更大壓力。

最后，與普通投資者相比，由于分析師擁有比他們更多的信息收集渠道，如企業歷史信息或股票市場信息、管理者披露的有關公司業績和未來發展前景信息，以及行業和宏觀信息[12]，所以分析師對于企業的經營分析和預測往往更全面與長遠。當企業處于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困境時，高管對研發活動的支持力度會大于企業處于行業績效期望差距困境時。這是因為能為企業帶來長期收益的行為(如研發)更被資本市場認可，并積極影響分析師關于企業的下期預測和評級，投資者則可能因此而投資熱情高漲，從而實現企業股票升值。另一方面，當企業未能實現行業期望時，通常意味著市場上還存在其它績效更優的競爭企業[30]。由于營銷活動能在短期內增加企業營業收入，所以與處于負向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的情形不同，為快速扭轉當前不利局面以及追趕對手，管理層擁有更大的動力投資見效快的營銷活動。綜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a：相比于實際績效低于內部期望目標(歷史期望)，實際績效低于外部期望目標時(行業期望和資本市場期望)的績效困境會使得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

H2b：相比于負向行業績效期望差距，負向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研發投入的促進作用更大；相比于負向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負向行業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營銷投入的促進作用更大。

1.3 媒體關注度的調節作用

基于信號傳遞理論，本文認為，相比于媒體關注度低的企業，媒體關注度較高的企業未能達到期望績效的負面信號會被進一步放大，從而被更多的社會公眾知曉，因此管理者增加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的決心更強。具體原因分析如下：

首先，媒體報道能有效改善企業信息環境，降低企業與社會公眾(如外部投資者等)的信息不對稱[31]，影響投資者和企業管理者的情緒及行為，進而影響企業投資活動。管理者擁有一種自我增強的心理，即個人薪酬和職業前景等與企業績效密切相關時，他們往往將企業實際績效達到或超過預期歸因于自我能力的彰顯，而將實際績效未實現期望的失敗境遇歸因于他人或外部不可控因素，以免個人形象受損[32]。由于媒體往往擁有比公眾更為廣泛的信息來源渠道，能較為快速、全面地反映企業真實狀況，因此管理者通過信息包裝維護自身形象，引導企業“向下比較”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此時，他們更需要將關注點聚焦于如何改變現狀、抓住機遇，使企業績效盡快達到預期水平，從而作出諸如增加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等戰略調整行為。

其次，由于研發投入是一個長期且不確定程度較高的投資過程，其產出也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和不及時性特征[23]，因此管理者在面臨負向績效期望差距時，加大研發投入并不是他們的最優選擇[12]。隨著媒體關注度提升，公眾能更全面、多角度地了解企業真實面貌，實時獲取企業最新動態信息。在這種情況下，減少甚至停止研發資源投入，或以它其它方式快速提高短期績效的動機將被扼殺，這是因為此舉將引起大量認為研發行為有助于企業長期價值創造的投資者的高度關注，并將通過拋售股票表示不滿，最后造成股價下跌、企業市場價值受損的局面，使高管自身聲譽也受到損害。因此，隨著媒體報道次數增多，其對企業管理者機會主義行為的事前約束更有效[33]。

最后，隨著媒體曝光度提升，企業經營成果未實現預期的負面信息傳播速度更快、范圍更廣。在此情況下，企業在營銷活動中投入大量資金，通過開展廣告、宣傳、推廣等營銷活動，影響消費者品味和偏好，增強產品差異性，從而樹立消費者品牌忠誠度，有助于其開發和推廣的產品或服務在市場上占據主導地位[19]；另一方面，多種形式的營銷活動，將吸引公眾注意力，使他們的關注點從企業負面信息轉移至企業為塑造品牌形象所作出的積極努力上，從而消除他們的不滿情緒，這有利于管理者聲譽保持和職位穩固。綜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媒體關注度會強化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之間的正相關關系，即績效不佳企業的媒體關注度越高，企業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越大。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樣本

本文以滬深兩市2010-2017年A股上市企業為樣本，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兩大權威數據庫——CSMAR數據庫和Wind數據庫，并通過上市公司財務報表進行相互驗證與補漏。此外，對樣本進行如下篩選：①剔除是ST或ST*的企業樣本；②剔除金融類企業樣本；③剔除樣本期內上市時間不足1年的企業樣本，這是因為研究滯后性至少需要1年的數據；④剔除部分數據缺失的樣本。通過以上篩選步驟并結合研究需要，最終確定樣本包含5 725個年度行業觀測值。

2.2 變量設計

(1)因變量。借鑒Makri等[34]的方法，以企業研發投入與其年銷售收入的比值衡量研發投入(rdri，t)。類似地，將企業銷售費用作為營銷投入的代理指標，以企業銷售費用與其年銷售收入的比值衡量營銷投入(seri，t)。

(2)自變量。選擇常用的ROA指標評估企業績效水平，并利用企業實際績效與期望水平的差值衡量績效期望差距。其中，對于歷史績效期望目標，以企業上年度績效[35]作為期望水平參照；對于行業績效期望目標，以行業內其它競爭企業的績效均值[36]作為期望水平參照；對于資本市場績效期望，以各機構分析師對該企業某年ROA預測值均值作為期望水平參照。因此，關于績效期望差距的測量，參考王菁等[12]的做法，按照如下公式計算：負向績效期望差距=實際績效-期望目標(實際績效<期望目標)，否則為0(實際績效>期望目標)；正向績效期望差距=實際績效-期望目標(實際績效>期望目標)，否則為0(實際績效<期望目標)。由于需要分析企業經營績效與期望目標差距對后續戰略決策的影響，以及便于數據分析，將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負向歷史績效期望差距(nhisai，t-1)、負向行業績效期望差距(nsocai，t-1)、負向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nmarai，t-1)相對于因變量滯后一期，且以絕對值形式表示。

(3)調節變量。借鑒劉鋒等[37]的方法，在國內第一大搜索引擎(百度)的新聞頻道中，以上市企業名稱為關鍵詞進行搜索，按年度統計企業新聞報道數量，并以報道數量+1后取對數形式表示媒體關注度(mediai，t-1)。企業年度新聞量越大，說明其當年的媒體關注度越高。

(4)控制變量。根據現有研究，控制變量包括：①正向績效期望差距。在研究負向歷史績效期望差距、負向行業績效期望差距、負向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研發和營銷投入的影響時，分別控制正向歷史績效期望差距(phisai，t-1)、正向行業績效期望差距(psocai，t-1)、正向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pmarai，t-1)；②企業年齡(lnagei，t-1)：對企業成立至樣本數據采集年限取自然對數；③企業規模(lnsizei，t-1)，對企業總資產取自然對數；④股權性質(soei，t-1)，若該企業為國企則為1，否則為0；⑤董事會規模(boardi，t-1)，對董事會總人數取自然對數；⑥獨立董事比例(indi，t-1)，即企業獨立董事人數與董事會人數的比例；⑦股權集中度(firatioi，t-1)，使用第一大股東持股與總股數比例進行衡量；⑧資產負債率(levi，t-1)，即企業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⑨財務冗余(curri，t-1)，使用流動比率進行衡量；⑩破產危機(zi，t-1)，使用Z值進行衡量，該綜合分值越高，表示企業發生破產的可能性越小(即破產危機越小)，反之亦然；企業成長性(a_growthi，t-1)，使用總資產同比增長率進行衡量；市場競爭程度(opei，t-1)，使用主營業務利潤率進行衡量。同時，本文還設置了年度、行業虛擬變量，從而控制年度變化或行業差異對企業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的潛在影響。

3 研究結果

3.1 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表1報告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表1可以看出：①我國A股上市企業的研發投入均值為0.0425，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1.259。這不僅說明不同企業研發投入差距較大，還表明我國研發投入水平與國際水平(0.05)相比，仍有進一步提升空間。與上市企業營銷投入(均值為0.079 9)相比，則表明企業研發投入遠低于營銷投入；②我國A股上市企業負向歷史績效期望差距的均值為0.0148、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0.630，負向行業績效期望差距的均值為0.021 3，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0.846 0，負向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的均值為0.011 4，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0.816，說明不同企業獲得的消極績效反饋程度差異巨大，但整體而言，大多數上市企業的相對劣勢較小，通過小范圍戰略調整即可在下期實現目標；③我國A股上市企業的媒體關注度均值為3.099，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12.74，說明不同企業間的媒體曝光度差異較大，媒體很難給予所有公司同等關注；④從企業年齡、企業規模等控制變量來看，樣本公司間的差異也較大，而這種差異可能影響企業研發和營銷投入決策，因此本文在回歸模型中控制上述變量。

表2報告了模型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結果。從表2可以看到：①主要變量的相關性系數均小于0.5，故共線性的概率非常低；②負向歷史績期望差距、負向行業績效期望差距、負向資本市場績效差距與研發投入、營銷投入的系數大多顯著為正，初步表明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存在正相關關系；③企業年齡、股權性質、董事會規模等大多數控制變量分別在不同水平上顯著，表明這些控制變量與企業研發決策、營銷決策均存在相關關系，初步證明本文模型設計合理。

表1 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 相關性分析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的水平顯著

本文采用Stata對非均衡面板數據使用控制了年份和行業效應的最小二乘法進行分析，表3和表4為模型回歸分析結果。其中，表3的模型1-模型6為各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的回歸結果，表4中的模型7-模型12為各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營銷投入的回歸模型結果。根據模型1、3、5的結果顯示，企業歷史/行業/資本市場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64 6(0.198 1)、0.098 9(0.334 1)、0.142 2(0.208 2)，并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驗證了本文提出的H1a和H1b，即企業實際績效低于目標期望的情形會迫使決策者作出增加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的行為，且對于營銷投入的促進作用更大。與之相反，企業歷史/行業/資本市場正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的回歸系數皆為負數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當企業實際經營績效優于期望目標時，管理者反而會懼怕冒險變革行為產生的額外風險，所以存在“富則思安”的心態[38]。

3.2 回歸分析

出于分析的需要，表5(節選自表3)為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回歸系數的比較分析。負向歷史績效期望差距與因變量的回歸系數分別小于行業/資本市場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因變量的回歸系數，此時H2a得到支持。此外，模型3、模型5以模型1的回歸系數作為基準，將模型3、模型5的回歸系數分別與其相減后再與之相除。結果表明，外部績效壓力中來自資本市場的壓力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大于行業績效壓力(0.531 0<1.201 2)。類似地，將模型7、模型9、模型11中的回歸系數進行相應變換后，得到與之相反的結論，即外部績效壓力中來自行業的壓力對企業營銷投入的影響大于資本市場績效壓力(0.686 5>0.051 0)。這說明研發和營銷活動回報的長短期效應會使得企業在面臨資本市場壓力與行業壓力時所作出的選擇有所不同，因此H2b得到驗證。

表3 回歸分析結果——研發投入

注：*，**，***分別表示在10%，5%，1%的水平顯著；括號內是t值；年份、行業效應已控制，下同

表4 回歸分析結果——營銷投入

表5 系數比較分析

表3中的模型2、4、6、8、10、12檢驗媒體關注度的調節作用，各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媒體關注度的交互項和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的回歸系數為正且顯著，H3得到了充分支持。此外，模型2、4、6、8、10、12為全模型部分，各負向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研發投入(營銷投入)回歸系數的符號、顯著性和絕對值排序與先前結果一致，說明假設H1和假設H2再次得到了驗證。

3.3 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研究結論的可靠性，采用兩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

(1)更換樣本時間?？紤]到樣本時間選擇可能帶來的誤差，改為選取2013-2017年符合篩選條件的樣本進行再分析，回歸結果見表5,與原結果基本一致。

(2)更換控制變量。改為使用營業總收入同比增長率對企業成長性進行衡量，并對樣本數據重新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6,無顯著差異，表明假設同樣得到了支持。

表6 穩健性檢驗(更換樣本時間)——研發投入

表7 穩健性檢驗(更換樣本時間)——營銷投入

表8 穩健性檢驗(更換控制變量)——研發投入

表9 穩健性檢驗(更換控制變量)——營銷投入

4 研究結論與啟示

通過對2010-2017年中國A股上市企業數據進行分析，解釋了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的原因，并比較了不同經營表現對組織戰略決策的影響，最終得到如下結論：首先，當企業實際績效未達到期望目標時，隨著兩者缺口增大，企業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顯著提升，但對于營銷投入的促進作用更大；其次，相比于與過去比較產生的內部績效壓力，來自行業和資本市場的外部績效壓力更能激發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相比于行業壓力，資本市場壓力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更大，而行業壓力對企業營銷投入的影響比資本市場壓力更顯著。最后，相比于媒體關注度較低的情形，媒體關注度越高的企業，其在經營狀況較差時期的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越多。

相比于已有研究，本文的主要貢獻在于：第一，拓寬了對研發行為、營銷行為影響因素的認識。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礎上，將歷史績效期望差距、行業績效期望差距、資本市場績效期望差距同時納入分析框架，全面探討了由與過去對比、行業內其他競爭對手對比、分析師預期對比產生的3種負向(正向)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權衡取舍兩種發展模式的影響；第二，加深了對負向績效期望差距效果的認識。由于管理者在企業日常經營中存在多種績效期望目標，本文首次將3種不同負向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的影響進行了比較；第三，新引入了媒體關注度這一情境因素作為主效應調節變量。媒體在信息披露、匯集與擴展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能進一步促進績效不佳管理者加大研發投入和營銷投入，這對企業短期和長期發展都是積極、有益的。

本文具有一定實踐意義。在應對績效困境時，我國企業管理者大多以投資見效快的營銷活動作為應對方案，而對研發活動的重視程度偏低。因此，從管理者層面看，企業高管在進行問題搜索時，需在準確、全面評價企業真實經營情況的基礎上，明晰企業陷入績效困境的根源，使其經營決策和資源部署更加合理，避免資源配置向營銷活動過度傾斜。從企業層面看：①高管團隊在面臨負向績效期望差距時應具備制定“營銷制勝”策略的能力，更重要地，還需結合實際情況，有效配置企業資源，積極響應外界環境變化，促進技術創新，使企業獲得長期發展技術儲備的創新意識和專業素質；②合理高效的商業模式是企業技術和產品迅速推廣、變現的關鍵，因此企業在尋求核心技術突破的同時，對商業模式創新的支持也必不可少；③不過度苛求短期績效目標考核，能激勵管理層在制定相應決策時更加注重公司長遠發展，減少為改變和美化短期績效表現而盲目加大營銷投入的機會主義行為，從而真正地將創新“落地”。因此，企業應改革傳統的績效評價體系，制定符合公司長遠利益最大化的管理考核辦法和激勵辦法。從國家層面看，較高的媒體關注度可以有效地緩解信息不對稱問題，能對管理者的私利行為起到較好的約束和監督作用。因此，我國應進一步優化媒體報道環境，使其更好地發揮外部治理功能。

此外，本文存在一定局限性。①由于本文的研究對象是中國上市企業，未來研究可以將樣本拓展到其它企業群體，例如以創業板企業作為研究對象；②本文僅研究了未實現單一固定參考點期望對企業資源配置的影響，但現實生活中，企業可能面臨多種績效反饋不一致的局面。因此，未來研究可以在此基礎上探討在面臨不一致的歷史/行業/資本市場績效反饋時，企業應該如何制定自身的研發和營銷決策；③本文雖然引入了一個重要的情境變量——媒體關注度，但還有一些情境變量未作考慮。因此，未來研究可以引入更多有意義的情境變量作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