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
少儼是我的同窗好友,他性格灑脫,不拘小節,有他在的場合氣氛總是很輕松。初看少儼的畫是幾本厚厚的畫冊,畫面靈動、雅致,有種莫名的東西觸動了我,卻又沒有找到答案,當在少儼的個展上看了他的原作后這種感覺肯定了下來——這觸動我的正是他畫中淳樸閑適的自然生命之氣與典雅方正的傳統底蘊。
少儼的花鳥畫初由明清入手,后又上接五代兩宋,多年于傳統中的浸染使得他作品中有著文人筆墨的雅致,也有周密嚴謹的精妙。少儼對于“墨”有著特殊的執著,這如同他的性格——不矯作,耿直爽朗。選擇以墨來表達我想是因為墨色更加接近他的氣骨。他將墨色的獨立審美在不同的畫面要素中不斷延展,毛筆的軟硬,水分的多少,或皴或染,或積或破,在不同的畫面中去呈現墨色最大的表現力。墨在他這里不僅僅是介質,更是不斷發掘自我審美的靈魂之物。墨色以線條和渲染所呈現出草木的呼吸,禽鳥的生命,使得他的畫面具有中國的傳統意蘊,同時一切也在生長的氣息之中綻放。
對于繪畫而言,生命的延續是根本,當作為繪畫實踐者去踐行他的探索時,是否是自由的尤為重要。當下中國工筆畫與寫意似乎是界限分明的,而藝術院校學科的細化似乎強化了這一界限,細化的學科在其自身內部不斷地創造著各種經驗,豐滿著它的概念羽翼,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細化的學科也更是一個可怕的陷阱,因為它更加嚴格地框定了工筆該怎么畫,寫意又該怎么畫,使得很多人在面對選擇的時候往往以既定的方式去呈現。少儼似乎并沒有這一煩惱,他的作品沿襲了傳統花鳥畫的造境方式,并從文人意境中立格,畫面中有對花草樹石的不羈揮寫,也有對禽鳥的細微渲染,而這一切又與雅正的傳統底蘊相融,與自然的生命體驗相融,與時代的氣息相融,構成自身完整的氣格。可以說,在他這里模糊了工筆與寫意的界限,以寫的方式為骨,渲染為肉,在取舍與精繪間找到了一個自由之境。
少儼并沒有急于去確定一種風格,而是不斷地在純化畫面語言,他對于畫面語言的純化一是來自于傳統中格的追求,更重要的是他將自己置身于當下,在當下的氣息中不斷追問,并很好地將傳統之格與當下對接。他的作品是寫實的,這一寫實是在其浪漫主義精神背后的一個選擇,對于他而言,寫實并非是一個再現,而是對于他所向往的野生自然的豐滿。在他的作品中我們可以很容易找到他的用心之處,比如他不會以單一的筆墨方式去處理不同畫面中的相似內容,而是對待每一幅作品都是一次尋找的過程,找到那一個最貼合的方式。在這個尋找中,他會自己引發一個情感,再將自己隱藏,讓畫面自我生長,最終所呈現的不是過度的情緒,而是將一個參與過的自然展現于我們面前,由我們自己去品味。在他的畫中我們看不到過分程式化的文人畫筆墨,也看不到躁動的風格樣貌,而是在這其中有著傳統的底蘊和生命的感知經驗。當一個人不斷去追問自我內心的境界,反味自我的人生境遇時,對于畫面的表現則會不斷走向程式化的概括,而少儼似乎是拒絕過分的程式化表述,他更多的是將內心放置在自然之中,保持那份澄凈的平淡與野性的天真。他延續傳統的格調之美,并試圖將自己隱于畫面之后,語言的表述有著作品自身的生命力,而又在自我的經驗之中對于“我”進行了一次再生長。因此,少儼的畫是安靜的,這份安靜來自于他的那份冷靜與睿智,來自于畫面語言的凝練與格調的端莊。
不同時期的審美都會在不同時期的創作中呈現,時代審美通過時代美學進行表述。當下無論是對藝術定義還是藝術本體的討論其實都是在進一步追問當下的審美方位在哪里,如何去表述它。因為審美源于一種主體化的經驗,而影響我們主體化經驗的也正是當下多元的視覺、文化經驗的積累與調整,這里面有中國的,也有西方的。少儼的作品也正是在這樣的文化互融中展現著它多元的話語結構。他的路徑也不再是以往知識譜系的大雜燴,而是更加開放性的創作態度,他沒有簡單地在傳統內部存在,而是突破圍墻,與社會相連,與情感相連,與真、善、美相連。



1975年出生。
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學博士。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榮寶齋畫院中國畫創作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