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世俗，尋找知音

《尋道深山》這個短篇故事并不復雜，人物也簡單。講了一個北京企業買斷工齡提前退休的職工老谷，賦閑在家，以在家附近的社區棋社下圍棋和長途騎自行車來打發時間。在棋社偶遇一個叫“懷民”的民工，兩盤棋下來，在棋社歷練成老江湖的老谷被懷民殺得大敗。兩人因棋而成朋友，展開了一段跨越世俗的友誼之旅。

敘事上作者采用了笫三人稱視角， 行文克制冷靜， 以主人公從市內騎車去北部山區， 尋故友生前未交代清楚的遺言，為講述故事行進的動因。在騎行至目的地之前， 以平行交插的閃回， 追憶兩人之間，從避暑偶遇到以賭棋決勝負， 最終完成兩人之間以棋為媒介，跨越階層和知識背景成為知音的傳奇故事。

故事雖然以兩個成年男人之間跨階層跨身份的友誼傳奇為賣點（一個是企業有退休金兜底的職工，一個是被建筑工地臨時雇用的農民工），其核心卻是中國傳統文化對“以藝求道”、 知音難覓的重新書寫。

在傳統經典典故中，有春秋時期俞伯牙與鐘子期的故事。樵夫鐘子期去世后讓家人將他葬在兩人相遇的江邊，俞伯牙在其墓前彈奏了《高山流水》后自碎古琴，永不再彈。這就是千百年來中國文人士大夫對知音、對士為知己者死的詮釋。

當代這一主題在金庸先生的小說《笑傲江湖》中亦有精彩的重寫。故事中魔教長老曲洋和衡山派名手劉正風因酷愛音律，正反兩大高手因此跨越正邪之分相互引為知音。兩人合作《笑傲江湖》之曲，后被名門正派所不容，劉正風被名門正派的高手追殺，在一遭遇戰中負傷，后自斷經脈而絕。《笑傲江湖》后來又被改編成影視劇，其中被香港怪才黃沾作詞作曲的《滄海一聲笑》傳唱至今影響了一代人。什么叫“士為知己者死”？看《笑傲江湖》你就知道了。

作者在細節處理上，以當下都市平民生態小區棋社為背景，將以此謀生的棋社老板，企業退休以下棋打發閑余時間的老人，靠“掛彩”小賭的賦閑者，和想培養孩子將來以棋手為職業的家長的心態，不枝不蔓地呈現出來，頗有些煙火氣。在描寫主人公的手時不惜工筆，“懷民的手，手指短而粗，皮膚的紋路在本來就黝黑的顏色中，更像木刻畫的線條，指甲里是永遠洗不凈的垢。”這顯現出作者在處理細節上的態度。

從編輯的角度出發，我對故事收尾有點看法。其一，是主人公懷民學棋的沒有封面的小冊子，它有點像武俠小說中的武功秘籍，只要得到它就能戰無不勝，包括懸崖處古人留下的遺刻。以無名氏將古人封神了，神應與我們塵世無涉。以世外神力PK人間之事，則打破三界了。其二，我覺得老谷在懷民學棋面壁的山間建小院，教鄉下孩子學棋以追憶知音，似乎要給讀者留一個希望的念想。

讀完這個故事，我突然對圍棋的黑白之子有些神往，是它在引領我們走出精神困境。

責任編輯 吳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