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南書百城)
放寒假之前,我回高中看望老師。
學校重修圖書館,將整個一樓裝修成了咖啡書屋,大片落地窗正對著學校的人工湖,據說天氣特別好的時候,能看到低空掠過水面的白鷺。
我趴在圍欄上,給畢同學發消息:“你不回來,好像有一點點虧?!?/p>
他在那頭笑:“等他們開學吧,高中生一向開學早,我到時候再回去看老師?!?/p>
“不,我的意思是,”我一本正經,“你下次來,就見不到我了,這個挺虧的?!?/p>
他停頓一下,仍然只是笑:“也是。我們好像很久沒見面,上一次是什么時候?在我家嗎?”
我糾正:“在你家附近?!?/p>
確切地說,是在某個景區附近。
畢同學高中時跟我讀同一所學校,但家并不在昆明,而是在隔壁一座很出名的旅游城市。每次放假我看到他的定位,腦海中都無法控制地自動彈出課本里的“云南的支柱產業是旅游業”……
還在學校時,這家伙就因為不想住宿舍而一個人在學校旁邊租別墅;放假之后,我又聽他說他在家里養了一只魔王松鼠——怎么聽怎么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導致畢業這么多年,我一直對他家深感好奇。
所以上上個假期,趁著爸爸出去療養途經他家,我給畢同學來了個小小的突襲:“兄弟,我覺得我離你家已經很近了,只要給我一個地址,我就能在半小時內按響你家的門鈴?!?/p>
“不是……真的假的?”他一開始不太信,看到我發的定位之后,有些驚喜地改口,“哦,我知道這個地方,你別過來了,我來找你吧?!?/p>
我和父親大人下榻在一家溫泉酒店,午飯之前,他準時趕到。
見他兩手空空,我非常失望:“你為什么沒把你的松鼠帶來?”
“帶不來了?!彼蛭野职执蜻^招呼,在旁邊坐下來,“前幾天在樹林里放風,它逃跑了。”
“你沒喂它吃的嗎?”
“只喂吃的沒有用,我沒時間遛它。換你在家關一個月,你跑不跑?”
“我——”我當時不知道,在不遠的2020年,全國人民都會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禁足在家,時間遠遠超過一個月。當時的我愚蠢地被他問住,不服氣地碎碎念,“你連一只松鼠都看不住。”
“是啊?!彼脽崴o筷子和其他餐具消過毒,遞到我手邊,笑著說,“寫一個給我吧,那樣就不會跑掉了。”
那時候我沒想到,在不久的未來,我竟然真的寫了一只“松鼠”給他。姜竹瀝是實打實的食草動物,渾身散發著柔軟的氣息,像一團被欺負了也只能迷迷瞪瞪伸腿的“毛茸茸”,但又靈巧,而且明亮。
那時候,我整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菜上。父親大人是堅定的光盤主義者,但酒店每一盤菜的菜量,都有一絲絲超出我們的預估。
畢同學的胃在這種奇怪的時刻發揮作用,可是午飯結束之后很久,他才告訴我:“其實我不喜歡吃藕?!?/p>
我指出:“但最后一個藕盒是你吃的。”
他:“也不喜歡吃春卷?!?/p>
我第二次指出:“最后一個春卷也是你吃的?!?/p>
他:“……”
他沉默片刻,用眼尾掃我,突然笑起來:“跟我比起來,你才是真直男?!?/p>
過去了這么久,我完全不記得他家什么樣,也不記得酒店什么樣,但就一直記得這句,“真……直男”。
時隔兩個假期,我趴在學校圖書館的圍欄上,控訴他:“你那時候罵我來著。”
他失笑:“我哪有?!?/p>
我自說自話:“但我真的給你寫了一只松鼠?!?/p>
他愣了一下:“拖著大尾巴,長著紅毛那種?”
“應該……吧?!?/p>
雖然姜竹瀝沒有真正的大尾巴,也沒有柔軟的紅色毛毛,但是……她可愛啊,而且跑掉之后還會自己跑回來,牽著小白的手繼續發糖、撒狗糧。
我猶豫半秒,很肯定:“不,這個比魔王松鼠棒多了?!?/p>
“是嗎?”手機那端響起他輕快的笑聲:“那下一次我去見你,你一定要拿給我看。”
反正我們總會再遇見的。
我從來就不懷疑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