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

羅開東

過去的日子，爬上你的石碑

像從前，你額上流下的汗水

這塊地

是你的家多出的那五十分之一

像石碑上的這枝花

又占去那五十分之一的一分一厘

你的位置，與我隔一條河

穿過這條河，你的位置就在那缺角的東方

你的位置

其實并未與我的房屋相對

我與你的不同，在于一塊門牌的標記

你，喝下扭曲著身體的火焰

一場大雪從你身邊落下，柿子樹老了

月亮老了，連你，也老了

園里的花告訴我，你遠去將不再返回

你用去的最后子彈，將刺出手的鮮血

落在夜里，那沒有人聲的喧囂

使月亮移動著，蜘蛛移動著，影子移動著

園里的花，還在攀爬

這許多事總會有正確或錯誤來掩蓋

比如一場通透來命名

比如一場徹夜的山火

這許多事就這樣銷聲匿跡了

缺角的東方什么也沒留下

那五十分之一的死亡

最后

還得給那五十分之一的生存寄居

雪從今夜白——寫給阿姐

酥油燈——

我總認為你會照透我的靈魂

所以，我拿著今生

去向月下的帕巴拉康

將它輕輕地呈在佛前

輕輕地——

交給來世

帕巴拉康，今晚的雪會從高原落向我的鄉村

在沒有東風或西風的時候

我就信了這是神靈的贈予

所以，我寫詩給你——阿姐

當西伯利亞寒流揮師南下的時候

我知道

那是東南風太弱了

太弱了——

就如我弱視的眼睛

在夜將來時，總看不清水流和筆跡的方向

可是，我還是趕在寒流前寫詩了

就像，就像我的拄著拐棍的漢字

行走在古老八廓街或是宣紙行里

是的，在臘月之前

我必須要用我老去失鈣的骨頭

將酥油燈芯挑得再亮些

因為在下雪之前

總有那么一些詩句還沒有寫好

總有那么一些人還要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