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



簡介:小珊瑚是特殊生物,她能化為人形,可是長期在海底生活的她,似乎不太聰明,特管處的領(lǐng)導來找她買皮皮蝦,她連單價都不會算。
1. 皮皮蝦
這里有綿長的海岸線,遠處海天一色,近處的沙灘游客熙熙攘攘,被譽為黃金海岸。
才是初夏時節(jié),天氣已經(jīng)十分炎熱,到了傍晚才有涼意。海灘旁邊的市場里,一個眼神靈動、身姿苗條的美麗少女,面前有兩筐活蹦亂跳的皮皮蝦。
“賣皮皮蝦了!三元一只,十元三只!”
路過的大嬸伸頭往筐里看了一眼:“姑娘,皮皮蝦不是按斤賣嗎?”
“按斤賣也行!一斤十二塊錢,您來幾斤?”
這個價格已經(jīng)比市場價便宜了,可大嬸還是用疑慮的目光打量著少女:“一斤怎么說也不止四只蝦啊,姑娘你這生意是怎么做的?數(shù)學不好還是腦子不好?這蝦怕是來源不干凈吧?”
“這蝦都是我一只一只捉的,您看……”少女神情委屈的,眼睛一閃一閃的。
大嬸笑了:“這年頭誰還親自下海捉蝦啊?小姑娘年輕又漂亮,可別騙人。”
少女挽留不住大嬸,眼見太陽都要落海了,還沒做成一單生意,不由得沮喪起來。她打算收攤的時候,瞥見一個小時前就已經(jīng)在對面海鮮攤上的那個男人,居然還沒走。
男人穿著一身寬松的短款衣褲,衣著和海邊其他的人沒兩樣,氣質(zhì)卻猶為突出。他背對著她,少女能看到他從腳踝到下頜的優(yōu)美線條,有種鋒利卻不凜冽的美感。
少女的視線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男人突然轉(zhuǎn)過了頭,和少女的視線對上。
少女的肩膀悚然一繃。
她的本能便是察覺危險,那男人雖然眉目俊秀,不像壞人,可少女對上他的視線,愣是嚇了一大跳。她慌忙收攤,連好不容易省錢買下的計算器都不顧上拿了,騎著小三輪就想跑。
她才上車,小三輪的車把手就被一只白皙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了。
她這才看向男人,她向上看的時候,本就帶了幾分可憐樣,嘴巴一撇,水潤的唇抿住,更加惹人憐愛。
男人磁性的聲音響起:“你跑什么?”
少女細聲細氣,聲音顫抖:“我怕……”
寧峰眉頭一皺,一手扶住三輪車,一手從兜里掏出證件,亮在少女面前:“小珊瑚,識字嗎?”
小珊瑚逐字讀出來:“特——殊——生——物——管理處,認識。”
“珊瑚美人,深海魚類之一,你是珊瑚美人的A類變種,可以化為人形,目前可知的特殊能力,是感知危險。只要你沒有違反特殊生物管理條例,就不用害怕。”寧峰用下巴示意,“下車吧。”
小珊瑚下了車,撿回計算器,擦了擦上面的沙子,放在三輪車里,慫巴巴地問寧峰:“領(lǐng)導,那您來找我是?”
寧峰越過她,看向三輪車里的皮皮蝦,只只鮮活肥美,便問:“這都是你親自捕撈的?”
“對,一只一只撈的,可惜客人們都不信,都不買,我也不能透露我的物種。領(lǐng)導,我已經(jīng)十天沒開張了,沒有收入來源,這個你們管不管?”
寧峰覺得有些好笑,許多特殊生物都是憑著自己的特殊能力賺得盆滿缽滿,有些為了賺錢,甚至不惜在法律的邊緣試探,但面前這個小珊瑚,乖乖地守在條例之內(nèi),捉襟見肘的樣子,可憐又可愛。
“當然管,我來找你,就是來精準扶貧的——你的皮皮蝦賣不賣?”
小珊瑚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連連點頭:“賣賣賣!三元一只,十元三只!”
寧峰扶額,心里想著,要加強對能化為人形的特殊生物的基礎(chǔ)教育了,他道:“你還是按斤賣吧。我還需要些其他的海洋食物,比較珍貴,不太好找,我給你看具體資料。”
小珊瑚的眼睛又亮了亮:“也是按斤賣嗎?”
寧峰準備給她看的都是珍稀食材物種資料,聞言嘴角一抽:“……也不是不行。”
“那我可以賣到……”小珊瑚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輕聲問,“三十塊一斤嗎?”
寧峰的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俯下身,認認真真地掰開小珊瑚的另外兩根手指。
“可以賣到這個數(shù),后面再加兩個零。數(shù)學學到千位數(shù)了嗎,小珊瑚?”
2. 單價
“小珊瑚,你有名字嗎?”
“有啊。”
“叫什么?”
“阿巴。”
夜晚的海灘邊,海風微涼,沙子細軟,星空高遠,寧峰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珊瑚,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小珊瑚笑得天真:“因為我最開始化為人形,不會說話的時候,就只會阿巴阿巴。”
寧峰:“……那你覺不覺得,別人叫你這個名字的時候,會有點兒奇怪?”
小珊瑚一邊脫去外衫,一邊思考:“嗯……好像是有點兒,那就變一下音調(diào)吧。領(lǐng)導,我語文學得還不錯,就把后面的字從第一聲變成第四聲,就叫阿……爸?”
寧峰的眉狠狠一挑,繼而緩緩地看向小珊瑚。
她要下海捕撈生物,所以身上只剩了貼身內(nèi)衣,腰身和大腿以下都露在外面,白潤的皮膚在月光下泛出誘人的光澤。寧峰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后克制地移開了目光。
小珊瑚脫好了衣服,做完了熱身運動,這才反應過來,對著寧峰道:“領(lǐng)導!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啊!我我我我……”
寧峰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然后攤開掌心指向海邊,意思很明顯——不要說了,趕緊下去。
幾天后,小珊瑚把寧峰交代的海洋生物都撈了上來,揚著小臉興奮地問他:“領(lǐng)導,還滿意嗎?我這兩天腦子里都是你吩咐的任務。”
寧峰心說:我看你腦子里都是我給的單價。
寧峰把小珊瑚背簍里的海洋生物都倒出來,準備分類整理,隨手向浴室一指:“你去洗個澡吧。”
搓著手等待結(jié)賬的小珊瑚揚著小臉道:“領(lǐng)導,我才從水里出來,不臟,不用洗。”
寧峰一邊低頭整理,一邊道:“你身上有深海的味道,你現(xiàn)在是人形,最好遵循人類社會的規(guī)范,身上盡量不要有異味。”
小珊瑚睜大眼睛,蹙了蹙眉,她回過味來了,寧峰這是在嫌棄她呢。
她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腳尖,白白嫩嫩的腳趾從地板上挪開的時候,還有水漬。
寧峰半晌沒等到回應,停下手里的工作,抬眼一看,見小姑娘低著頭,雙頰鼓包包的,一看就是覺得委屈了。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話說得有些不合適。
寧峰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小珊瑚的小情緒,還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她這樣一副低頭絞著手指的模樣,讓寧峰的心難受得揪了一下。
他出口解釋:“也不是嫌棄你,是因為我自己不太聞得慣海里的氣味……抱歉,是我說錯了,那不是異味,是屬于你的好聞的味道。”
小珊瑚這才抬頭,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又期期艾艾地說:“領(lǐng)導,其實……我也沒那么笨,數(shù)學沒那么不好。我只是聽見很多人吆喝過,‘賣竹鼠,三元一只,十元三只,以為按個數(shù)的都那樣定價,所以……”
寧峰忍不住輕笑出聲,又怕小珊瑚誤以為他是在嘲笑她,便收斂了笑意,問:“你有干凈的衣服嗎?”
“沒有,最近沒有收入,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領(lǐng)導,這個……這個,報酬什么時候能給呀?”
一向?qū)τ谔厥馍飿飞坪檬┑膶幮疹I(lǐng)導,顯而易見地猶豫了一下,“全款要等我們驗證無誤,國宴接待任務完成后才能發(fā)放,流程要走一段時間。要不你先住我這里?客房空著也是空著。”
“那……有網(wǎng)絡(luò)電視嗎?”
“有。”
“有電腦游戲嗎?”
“有。”
“有肥宅快樂水嗎?”
“冰箱里。”
“謝謝領(lǐng)導!”小珊瑚嗷嗚一聲撲向沙發(fā),快樂地撲騰著白嫩勻稱的小腿。
寧峰在心里默默地想:這個小珊瑚,還挺適應人類社會的。
3.“食材”
在特殊生物領(lǐng)域,也有國界劃分,不同國家的特管處也會經(jīng)常交流,互通有無。這一次M國的特管處攜珍稀特殊生物來我國訪問,宴會定為國宴級別,雖然不能公開舉行,但重要程度可見一斑。
寧峰作為第一行動組的組長,從前執(zhí)行的都是最為艱難的任務,這次上頭有意讓他休息一下,派了個相當清閑的活兒給他——負責國宴食材。
既然有M國邀請的特殊生物作為嘉賓,食材自然不能跌份,最好是對方喜歡的特殊生物。寧峰了解了對方嘉賓里最重量級的一位——來自大西洋海域的藍鯨H型變種。這頭藍鯨已經(jīng)是人形,而且在藍鯨族群里血統(tǒng)優(yōu)異,是大西洋海域的藍鯨領(lǐng)袖,一直是M國交好的對象。寧峰打聽到他喜歡的特殊生物食材,選定了家世清白、性格簡單的小珊瑚下海收集。
畢竟是國宴,一切以慎重為要。
小珊瑚最初的興奮勁兒過去,躺在沙發(fā)上問正在分辨食材類別的寧峰:“它們不能化成人形,也是特殊生物嗎?”
“特殊生物是通過變異,擁有特殊能力的生物統(tǒng)稱。特殊能力不一定指幻化人形,有可能是某種食材,通過某種變異,味道變得更好了,就和傳說中的龍肝鳳膽一樣。”
小珊瑚伸出手指,輕輕地和變異蟶子的腦袋來了個“give me five”,覺得有趣,笑了起來。
寧峰暫住的公寓離海岸不遠,打開窗戶,海風徐來。小珊瑚又打了一個小時游戲,有些累了,她伸了個懶腰道:“領(lǐng)導,我想休息一會兒,行嗎?”
寧峰“嗯”了一聲。
下一秒,面前的小珊瑚就開始脫衣服,寧峰的眼皮狠狠一跳,在一秒之內(nèi)反應過來,趕緊閉上眼睛。
“小珊瑚,不可以在別人面前脫衣服!”
“嗯……”
小珊瑚一出聲,洗過澡的身上香味也隨著海風飄來。屏蔽了視覺的寧峰,聽覺和嗅覺格外靈敏,淡淡的香味和軟糯的聲音,像酒鬼面前的美酒一樣,挑動著寧峰的神經(jīng)。
“別問為什么!”寧峰閉眼伸手,指向浴室的方向。
小珊瑚懵懵地聽話,進入放滿水的浴缸,赤腳踏進去,化成了魚的形態(tài)。
寧峰聽見浴室里的動靜,才敢睜開眼睛。
心跳得很快,耳根也有些發(fā)熱。
寧峰平復了一下心情,聽見有人敲門,他打開門,來人是第二行動組的組長汪詠。
“怎么樣,老伙計?”汪詠直接進來了,大嗓門穿透力極強,把浴室里的小珊瑚都嚇了一跳。
“食材都準備妥當了?處長讓我接應你回京。”
“都好了。”
汪詠見到分好的東西,拍了拍寧峰的肩:“要我說,你做事情就是爽利!明明有深海恐懼癥,還來接這種任務。”他性格十分地不見外,進門就到處轉(zhuǎn),“哎,你這住處不錯啊!浴室還有條珊瑚美人?是變異種嗎?珊瑚美人智商都很高的,你怎么捉到的?有了這道食材,咱們的面子算是有了!”
寧峰一時也不知該從珊瑚美人智商的角度,還是從這不是用做食材的角度來反駁汪詠,他把食材都遞給汪詠,趕緊把聒噪的他請出門。回頭一看,浴缸里的塞子已經(jīng)被蹭開,藍黃色的小魚正奮力扭動著自己的身子,往下水道逃去。
“小珊瑚!”寧峰閃電般伸手,可只有指尖觸到了魚尾,轉(zhuǎn)瞬之間,小珊瑚已經(jīng)消失了。
寧峰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誤會可大了!
也怪自己,太想當然了。那小珊瑚那樣單純,又是一根筋的生物,自己應當及時解釋清楚的。
4. 跟我來
寧峰想,小珊瑚通過下水道逃到外面后,應該會回到海里,以她的性格,可能很長時間內(nèi)都不敢上岸了。
茫茫大海,真是無從找起。
小珊瑚喜歡人類生活,如果因為誤會而不敢上岸,寧峰挺心疼的。
所以他寫了個尋人啟事,準備在附近發(fā)放。起草的時候,寧峰想了想,在末尾加了句:膽小,請勿驚擾。
去打印的時候,寧峰注意到打印店對面就是個黑網(wǎng)吧,寧峰公職人員的職業(yè)病發(fā)作,準備進去看一看有沒有未成年人上網(wǎng),結(jié)果就在一排機子的最里端,看到了一個湊得離屏幕極近的腦袋。
寧峰心內(nèi)一喜,快步走過去,臉卻沉下來:“你拿的誰的身份證?”
小珊瑚轉(zhuǎn)過臉,嚇得把鼠標都扔了。她下意識想要逃,可是一邊是墻,另一邊,寧峰已經(jīng)一手按住椅子靠背,一手撐住桌子,圈住了她。
“我、我、我……他們沒有找我要身份證。我錯了,領(lǐng)導,別抓我……”小珊瑚往后縮著,腦袋都要貼到墻上去了,眼淚花子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好不可憐。
寧峰的心都軟成一攤水了,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柔聲解釋:“我沒想抓你,也不想讓人吃你,是你誤會了。”
他把事情解釋了一遍,并說:“關(guān)于能化為人形的特殊生物能不能作為食材,的確是有些爭議。我主張不能,并在特管處推動相關(guān)法案的建立與施行,但有少部分人認為這類生物有極高的營養(yǎng)價值,因此加以阻撓。M國已經(jīng)推出了相關(guān)法案,這次他們來訪交流,是促進國內(nèi)法案施行的好機會。你不想被吃對吧?那你可以作為利益相關(guān)物種,和我去京城,發(fā)表你的看法。”
小珊瑚盡力去理解這一大段話,她歪著頭似懂非懂地看著寧峰,大眼珠子水汪汪的。
寧峰笑了,看了一眼面前的電腦,問:“想不想安心玩?”
“……想。”
“那就跟我來。”
“好。”
5. 夢境
寧峰為了讓小珊瑚融入人類社會,選了乘坐高鐵回京。
一等座車廂就他們兩個人,即使是車上的飯菜,小珊瑚也吃得津津有味,吃飽喝足就伸了個懶腰,扭過頭,聲音軟軟地說:“我想休息了。”
寧峰抵擋不住她的撒嬌,可是車廂前后都不是封閉的,如果讓人看見就很難處理了。
寧峰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問:“別變成魚,就睡一覺行不行?”
小珊瑚覺得耳根癢癢的,心跳也忽然變得特別快。她側(cè)頭看領(lǐng)導,覺得領(lǐng)導的那一雙眼眸如最有吸引力的海洞,她不自覺地湊近了些許。
寧峰挑了挑眉,勾了一下嘴角,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里,聲音低沉得有些沙啞:“別在公眾場合誘惑我了,小珊瑚,睡吧。”
小珊瑚耳尖紅紅,她懵懵懂懂地閉上眼睛,只覺得寧峰身上的氣息特別好聞,她好想挨著他,靠著他,想鉆進他懷里。
于是,她干脆腦袋一拱,靠著寧峰就睡著了。
寧峰笑了笑,也閉目休息了起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露出冰山一角的海平面,他被困在海下,看見了冰山龐大水下的部分。
他很害怕,曾經(jīng)溺水的恐懼再次將他淹沒。寧峰潛意識里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努力想醒來,可是他困在夢中,怎么也醒不來。他感覺自己一點兒一點兒地沉入海底,頂上的光線越來越暗淡,這片海域就要成為他的葬身之地……
“領(lǐng)導?領(lǐng)導!”
寧峰猛地驚醒,看見面前小珊瑚擔憂的眸子,他一眨眼,汗滴進了眼睛——他已經(jīng)滿臉是汗。
小珊瑚手忙腳亂地拿來水和紙巾,焦急地說道:“我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你在皺眉,很難受的樣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寧峰搖頭道:“不是,我做了個噩夢。”他接過紙巾,一邊擦汗,一邊平復心情。他暗自奇怪,自己是受過特別訓練的,意志和體力都超出常人,沒道理被困在夢里,難道是車上的東西……
寧峰看向手里還沒喝的水,凜然道:“我不會毫無預兆地做噩夢,車上入口的東西可能有問題,你別吃、別喝了。”
他收起之前給小珊瑚買的零食,小珊瑚鼓著嘴巴,到底還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打開的薯片袋子。
“領(lǐng)導,你是不是做了在海底的夢?我聽你同事說,你有深海恐懼癥。你是把在海里的夢當噩夢了嗎?”
寧峰遲疑了一下,答道:“對,我有過溺水的經(jīng)歷,所以有深海恐懼癥。”
“嗯……其實我剛剛也做了個夢,夢見我在海里玩,可是海里有一座好大好大的冰山,我一直往下游,怎么也游不過去,急死我了。”
“這和我做的夢很相似。”寧峰突然間明白了點兒什么。
“領(lǐng)導,你之前沒問……我就沒說,我還有一個特殊功能,就是夢境傳染。我做夢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把周圍的生物拉進我的夢境。”
寧峰半晌沒有說話。
隔了好久他才問:“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寧峰放下心來,揉了揉眉心,閉目養(yǎng)神,反倒是小珊瑚,陷入了新的愁苦之中。
剛才的一覺,她睡得格外香甜,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抱著寧峰的胳膊,整個上半身都縮在了他的懷中。小珊瑚發(fā)現(xiàn),她是很喜歡領(lǐng)導的,很想就這樣一直挨著領(lǐng)導。
如果她一睡覺,領(lǐng)導就會做噩夢的話,那么……她想黏著領(lǐng)導的愿望,好像是不能實現(xiàn)了?
手里的薯片,突然就不香了。
6.婚戒
兩人抵京,寧峰把小珊瑚安置在了自己家,來不及休息就趕赴特管處開會了。
處長對寧峰這次的工作成果很滿意,將接下來的國宴安全工作也交給了他。
寧峰趁機提出:“處長,訪問流程能不能還加一項?讓他們分享通過《禁止捕撈化為人形特殊生物法案》的心得,就加在國宴部分?”
處長搖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上邊有人認為這些生物有特殊營養(yǎng)價值,所以有人阻攔,不讓法案通過。如果擅作主張增加這樣的流程,我不好交代。”
寧峰的心情有些低落,他想起家里的那尾小珊瑚,如果整天活在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吃掉的恐懼中,她一定很難受。
寧峰回家前去商場里轉(zhuǎn)了一圈,買了很多吃的和玩的回家。
魚形的小珊瑚聽到動靜,化為人形從浴缸里出來,披了塊浴巾,撲向堆滿零食和玩具的沙發(fā),快樂得像被投喂的小金魚。
“哇——我太喜歡人類了!當人類真是太好了!”
寧峰見她又腿腳亂動,緋粉的浴巾根本遮不住春光,他眉心一皺,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直接裹住了小珊瑚苗條的身材,把她攔腰抱起來,放到客房的床上。
寧峰拉開衣柜,里面有小珊瑚能穿的家居服,他認真地警告道:“在學會好好穿衣服以前,不許出門,不許玩游戲!”
小珊瑚拉住寧峰的衣服,乖乖地把腿縮進去,抬眼看向?qū)幏澹怨缘卮穑骸爸览病!?/p>
寧峰按部就班地準備國宴工作,每天也不算忙,下班后還能帶小珊瑚打一會兒游戲。小珊瑚一天能化為人形的時間并不長,她每次都把這幾個小時留在寧峰在家的時候。
每天晚上,她都會去離主臥最遠的公共浴室睡覺,她的夢大多都發(fā)生在海里,她不想傳染給寧峰,讓他難受。
小珊瑚發(fā)現(xiàn)寧峰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每天快到下班的時候,她就從浴缸里出來,穿好衣服,泡好茶等著寧峰,可是最近幾天,寧峰都比預想的時間晚回來一個小時。
小珊瑚覺得寧峰以為她腦子笨,沒有時間觀念,但她不是,她有時間觀念。
每天寧峰回來的時候,都是她最快樂的時候,這個時間點她怎么會忘記呢?
這天,她偷偷地跟出去,發(fā)現(xiàn)寧峰下班后,來到了一個海洋館。
他在練習潛泳。
小珊瑚聽到了他和教練的對話——
“直面恐懼是消除恐懼最好的辦法,你多下水幾次,深海恐懼癥肯定能好。不過一般人不會治這種病,先生是有職業(yè)需求,需要下海嗎?”
“沒有。是我想更加接近……一種魚類。”
教練露出迷惑的表情,寧峰下水,恐懼掙扎的表情全被收入小珊瑚眼底,她的眼眶突然濕潤了。
原來領(lǐng)導也在想辦法更加接近她呢!
小珊瑚的心情愉悅起來,眼見寧峰要從水里出來,她開心地跑出去,看見寧峰的頭從水里露出來,手攀上了池邊,手上有個亮晶晶的東西閃了一下她的眼睛。
小珊瑚的腳步慢下來,像是兜底破了個洞,滿腔的欣喜一下子呼啦啦全掉了。
她看清楚了,那是婚戒。
小珊瑚看過電視,知道婚戒是什么意思。
她回憶起來,好像領(lǐng)導的手上一直戴著這個婚戒,只是從前自己一直沒在意。
難以言狀的難受膨脹開來,擠壓著小珊瑚的胸口,讓她透不過氣來,眼淚一下子就被擠出眼眶了。
她掉頭就跑,沒有讓寧峰看見。
7.遠嫁
“小珊瑚,國宴你去不去?”
“不去。”
“有其他的特殊生物,你們可以交朋友。”
“不想。”
“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算了。”
寧峰發(fā)現(xiàn)小珊瑚的情緒異常低落,揉了揉她的臉蛋,問:“怎么了?是不是游戲通不了關(guān)?”
小珊瑚興致索然地搖頭,低頭道:“領(lǐng)導,我想回海里了。”
寧峰正襟危坐:“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不是。”小珊瑚決定了不再多說什么,可鼻腔還是忍不住沖上一股酸意,她抱著抱枕,將頭埋到抱枕上,淚水洇濕了一片。
寧峰的心揪得難受,沉默地抱住她,慢慢地拍打著她的背,可越是這樣,小珊瑚的淚就越來越多,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你要是不想說原因,我可以不問。但是你要不要參加一下國宴?我還是想借你的出現(xiàn),和M國訪問團交流一下,推動《禁止捕撈化為人形特殊生物法案》在國內(nèi)施行,這樣的話,以后你不管到哪里,安全都有了保障。”
小珊瑚很舍不得寧峰,她心里想:這是為自己好的事情,參加完國宴,她就回去。
于是,小珊瑚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不管寧峰怎么哄,小珊瑚的情緒依然低落。國宴當天,寧峰帶她去換了身精致的小禮服裙子,小珊瑚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臉上才露出淺淺的笑容。
寧峰帶著小珊瑚進入宴會廳,在門口被汪詠攔了下來。
“老伙計,你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攔了你的路,你也不能這樣打我的臉吧?你怎么能越過處長,擅自提法案的事情?我們雖然政見不同,但相處一直和諧,你不希望打破這個平衡吧?”
汪詠就是特管處內(nèi)阻撓法案實行的人,他提前得知了寧峰帶小珊瑚進宴會廳的目的,臉色不太好。
寧峰伸出一根手指,壓下汪詠攔路的手,淡淡地說道:“你我平級,你無權(quán)阻攔我。”
實際上寧峰領(lǐng)導的第一行動組一直是特管處的精英骨干,兩位組長雖然說是平級,但寧峰的權(quán)柄要比汪詠大上不少,提副處是遲早的事。
寧峰非要進去,汪詠只能干瞪眼。
小珊瑚的出現(xiàn),讓M國訪問團的目光一下子就聚焦過來,寧峰趁機引出法案的話題,小珊瑚根據(jù)寧峰提前教她的表達了當事生物的意愿。
現(xiàn)場的氣氛沉寂下來,處長的臉色不太好看,有些責怪地看了寧峰一眼,正準備將此事敷衍過去的時候,訪問團中一個華服男子,突然朝小珊瑚笑了笑。
“小珊瑚和寧組長說得有道理,我當年也是面臨著被捕撈的危險,走投無路到了準備率領(lǐng)全族反抗的地步了,好在M國及時出臺了法案,才避免一場禍事。”
這男人正是藍鯨的H型變種,訪問團的重量級嘉賓,也是海域藍鯨一族的領(lǐng)袖——藍行。
藍行是M國交好的對象,作為東道主,處長自然順著他說話。寧峰眼看目的達成,本是高興的,可是他敏銳地察覺到,藍行對小珊瑚的態(tài)度,過于親切了。
不僅問她在人類社會生活得習不習慣,還邀請她去M國做客,眼角眉梢都是他作為男人才懂的溫柔。
宴畢,寧峰把小珊瑚拉到過道上,單獨問她:“你和那個藍行,以前認識?”
“嗯。”小珊瑚始終低著頭,雙手不安地扯著裙角,“幾年前的遷徙季節(jié),他路過我們族群,停留過幾天。”
寧峰瞇了瞇眼:“不止如此吧?”
“嗯……他是向我求過偶來著,不過我覺得他的海域太遠,沒答應。”小珊瑚有點兒明白寧峰的意思,可她覺得寧峰不應該吃醋,她看了一眼寧峰的婚戒,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們現(xiàn)在都在人類社會生活,可以重新考慮一下。”
寧峰忍了又忍,還是開口了:“小珊瑚,你懂吧?就算是在我們?nèi)祟惿鐣⒆樱沧詈貌灰h嫁的。”
8.藍行
小珊瑚等到了法案順利推行的消息,收拾東西準備走了,寧峰怎么哄勸都不聽。
寧峰站在客廳中間,幫她拉行李箱的手重愈千斤。
小珊瑚接過行李箱,她是空手來京的,回去的時候,行李箱里塞滿了她喜歡的零食和玩具,沉甸甸的,都是寧峰的心意,小珊瑚又心酸又難過。
她開門的時候,門外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藍行。
藍行提著個小蛋糕,對小珊瑚說:“聽說你要走了,買了點兒吃的給你,訪問結(jié)束我就去黃金海岸找你,要等我哦。”
寧峰的目光一沉,面色冷凝地盯著藍行離去。
半晌,他才把目光收回看向小珊瑚,發(fā)現(xiàn)小珊瑚還在盯著藍行送的小蛋糕看。
他心里酸溜溜的,道:“這個蛋糕太小了,我下樓去給你買個大的。”
小珊瑚遲緩地搖了搖頭,她認真地盯著寧峰,道:“領(lǐng)導,我覺得藍行有問題。”
“什么問題?”
“藍行他是不是想追我?”
寧峰皺眉:“不是送個小蛋糕就叫追了,小珊瑚,追一個人要看誠意,小蛋糕的誠意遠遠不夠。”
小珊瑚對上寧峰的眼睛,她發(fā)覺他的眼神很不一樣,凝視她的目光像無形的力量,把她釘在原地,圈在他周圍。
小珊瑚很想問:領(lǐng)導努力克服深海恐懼癥,算不算有誠意呢?
小珊瑚從思緒里抽離出來,回到正題上:“我曾經(jīng)在藍行面前強調(diào)過,我不能吃這種紅藻,他怎么會送鋪滿紅藻的小蛋糕給我呢?領(lǐng)導,我覺得,藍行有可能不是藍行。不止是小蛋糕的事,對比上次見到的他,這次他整個人給我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有感知危險的特殊功能的生物,往往直覺也特別準,寧峰把住小珊瑚手里的拉桿:“既然如此,你還是先留下來比較安全,別讓他有機會靠近你了。”
小珊瑚遲疑地點頭。
寧峰肺里的空氣突然清新起來,只覺得通體舒暢。他拉小珊瑚進了門,自己登錄了特管處的內(nèi)網(wǎng)查資料。
“我們見到的可能真的不是藍行。”寧峰合上電腦,披上衣服準備出門,他匆匆交代了一句,“藍行的家族有頭藍鯨是特殊變種,可能是他替代了藍行,現(xiàn)在的藍行很危險,你就待在家里別出去。”
小珊瑚有些擔憂,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在寧峰身上,趁著寧峰換鞋的當口,她赤著腳從沙發(fā)上跳了下來,跑到寧峰面前,仰頭叮囑他:“你要注意安全。”
寧峰笑了,摸摸她的頭:“我身上有追蹤器,連接在我電腦里,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隨時查看我的位置。好了,我不會有事的,等我回來。”
寧峰一夜未歸,小珊瑚的心老是不安寧,她打開電腦,準備看看寧峰現(xiàn)在在哪里,還沒等她查到,門鎖轉(zhuǎn)動,門開了。
完完整整的寧峰進來了,自然地朝她打招呼:“小珊瑚,我回來了!”
小珊瑚重重地舒出一口氣,輕松地笑了,然而當她的目光轉(zhuǎn)回電腦屏幕上,她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寧峰的位置已經(jīng)加載出來——不是在這里。
9. 領(lǐng)導
小珊瑚的心跳得飛快,事關(guān)重大,涉及到寧峰的安危,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露出異樣。
“寧峰”脫下外衣,一邊倒水一邊問她:“昨晚有沒有好好睡覺?”
小珊瑚福至心靈,試探了一句:“有啊,我被子蓋得可好了。”
“寧峰”只是笑了笑,沒有露出異樣,小珊瑚更加確信面前的人有問題了——她從來不在床上睡覺,更不會蓋被子,晚上都是化為魚的形態(tài)在浴缸里休息,寧峰不可能不知道。
趁“寧峰”仰頭喝水的當口,小珊瑚飛快地點開了之前寧峰瀏覽過的資料——藍鯨族群的H1V7型變種,可以通過奪取目標活體的生命,獲得目標活體的外形和部分記憶。
“奪取”“生命”這兩個詞像雷霆萬鈞,重擊在小珊瑚的心上,即使她努力不露出異樣,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領(lǐng)導……沒有了嗎?
不!
“寧峰”知道自己瞞不下去了,露出邪邪的笑容,靠近她道:“小珊瑚,別哭啊,你為一個人類傷心做什么?”
“你不應該傷害他!”小珊瑚幾乎吼了出來。
“但是他死了,我親手把刀子插進他的心臟,看著他咽氣的!”“寧峰”的瞳孔露出兇光,扼住小珊瑚的脖頸,“你看,你到現(xiàn)在都不認識我,你只記得藍行。你忘了那年跟在藍行后面的,還有一頭藍鯨,只因為有藍行的存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我!”
小珊瑚被扼得喘不過氣來:“你……為什么……要害……寧峰……”
“因為我要和人類合作,我要獲得比藍行更高的地位。小珊瑚,你是不是喜歡寧峰?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寧峰,乖乖待在我身邊,我就不傷害你,好嗎?”
小珊瑚滿臉都寫著拒絕。
“寧峰”被激怒,手上的力氣加大,突然,門被從外面破開,一根麻醉針從槍口射出,正中“寧峰”的后腦。
小珊瑚脖子上的壓力陡然消失,她眼里逼出了淚,彎腰咳嗽,越咳嗽越傷心,一想到以后都沒有領(lǐng)導了,她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是不是很疼?”
寧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珊瑚的心弦倏地繃緊,她抹了把眼淚,看著自己面前的寧峰,的確不是倒地的“寧峰”。
小珊瑚反應過來,“嗷嗚”一聲撲進真的寧峰懷里,哭得極惹人憐愛。
“嗚嗚嗚,領(lǐng)導……我還以為你沒有了……嗚嗚嗚……”
寧峰溫柔地抱住小珊瑚,身后,汪詠倉皇地闖進來,看向真假寧峰,臉色頹敗。
“老伙計,你要相信,我不是真的要害你。我知道你有保命的家伙,死不了,我不過是想讓他代替你的身份一段時間,然后讓他辭職,我來接管第一行動組,僅此而已。”
寧峰側(cè)過頭望向他,眼風冰冷:“如果不是我掙脫了你的掌控,她現(xiàn)在有可能被H1V7掐死了。”
汪詠懊悔地抓著頭發(fā):“我只是想讓你消失一段時間……”
“處長已經(jīng)快到了,你和他解釋吧。”寧峰攔腰抱起哭得全身都在發(fā)抖的小珊瑚,“我有事,你自己關(guān)門。”
10.土味情話
那枚“婚戒”再次回到寧峰手上的時候,特管處已經(jīng)將汪詠送上法庭,H1V7也已經(jīng)交還,等待他的,不是法律的制裁,就是藍鯨族群無休止的追殺。
“編號為G8791的特殊生物,本體是植物根莖,可以短暫復制宿主形態(tài),在必要的狀況下為宿主抵擋危險。為了方便攜帶及偽裝,正常狀態(tài)下是一枚戒指。”寧峰展示著自己的“婚戒”,對小珊瑚解釋道,“遇見你之前,我真的是單身,無婚史。”
小珊瑚跺跺腳:“好啦,我知道啦。領(lǐng)導,對不起,我應該問清楚的。”
寧峰溫柔一笑,把她拉進自己懷中:“這種事不該由你來問,是我應該說清楚,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小珊瑚紅了臉,她的臉一紅,就喜歡往寧峰懷里拱。
寧峰捧住她的臉,敏銳地察覺到她細小的變化,問:“你的眼睛,怎么感覺變藍了一點兒?還有,你今天維持人形的時間,好像比之前長一點兒?”
“是我自己做的,我會慢慢去掉魚鰓,變成一個真正的人。”
有一些能化為人形的特殊生物,可以選擇變成人,但一旦做出了這種選擇,就說明它放棄了特殊生物的屬性,比如綿長的壽命、特殊的功能。
本來小珊瑚可以活幾百年的,現(xiàn)在選擇變成人,就只有幾十年的壽命了。
寧峰心痛,臉沉下來:“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嗎?”
小珊瑚第一次大著膽子跟寧峰辯駁:“比起幾百年平平淡淡的生活,我更愿意過幾十年和領(lǐng)導在一起的生活。”
寧峰心頭一酸,語氣軟了下來:“你就算不選擇成為人,也可以和我在一起。”
“可是一天才幾個小時,太少了。”小珊瑚環(huán)住寧峰的脖子,臉貼著他,“我想從白天到黑夜都陪著你,想睡在你旁邊,不想你被噩夢驚擾。而且如果我想長時間陪著你,必須要融入人類社會,做一個正常的人類才是最好的選擇。我不能既要海洋的寬廣,又要領(lǐng)導的胸膛,我害怕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聽著她少年老成的話,寧峰笑了,眼中有淚光閃動。他把小珊瑚抱在懷里,聞著她身上清甜的氣味,拿起手機又預定了一期的潛泳課程。
他還是想讓她一直擁有海洋的寬廣,小珊瑚愛他,他就要盡力把最好的給她,也許下一次,他可以陪她回去,看看她喜歡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