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玉像一位循循善誘的長者,不僅引導我們抽絲剝繭尋找問題的答案,而且警醒我們時刻反觀自身,不斷創新理念并付諸實踐。
劉道玉,湖北棗陽人,著名教育家,上世紀八十年代曾任武漢大學校長,畢生從事教育工作,前后共60余年。在本書的開頭,劉道玉說:“從大學管理的實踐中,我逐步愛上了教育,深切體會到教育是值得為之獻身一輩子的事業。”正是這種熱愛,讓他持續著對教育問題的探索,并最終將這種探索集結成這本《教育問題探津》。
劉道玉以其開闊的學術視野和多年的教育實踐經驗,回答了36個教育的核心問題。其中,前18個屬于上篇,著重回答“什么是”,如什么是大學的真諦、什么是精英教育、什么是理想大學、什么是正確的知識觀、什么是中國教育的病根等;后18個屬于下篇,著重回答“怎么樣”,如怎樣創新中國教育價值觀、怎樣創造性地學習、怎樣做一名開明的教師、我們需要怎樣的校園文化、怎樣才能破解“錢學森之問”等。這些問題都是當下教育領域面臨的重大難題,劉道玉以強烈的批判意識直面問題的根源,體現出一名教育家的擔當。同時,書中提到的大量經典案例和經典書籍,也慢慢將我們引至教育問題的“渡口”。
對“習以為常”之事的深思
我們每天都見證或親歷著大量習以為常的事,這些事慢慢建構了我們的習慣。習慣會讓人感受到舒適,但是習慣也暗藏著一種破壞力。這種破壞力體現在,一旦我們將之自然化,實際上就放棄了反思和改變的動力。但其實,“習以為常”并不等于“理所應當”。
例如,我們經常說要學習,但我們是否思考過學習的目的和境界是什么?劉道玉指出,長期以來,“學以致用”在學術界占據主導地位,所以我國不重視基礎科學研究,導致科學理論落后,這也是近代科學沒有誕生在中國的主要原因。劉道玉借此提出“學以增慧”的概念,認為智慧才是學習的根本目的。如何才能習得智慧呢?這就涉及到學習的境界。劉道玉認為學習有三重境界:感性、理性和悟性。感性階段只是“知”,也即簡單的知曉,理性階段只是懂得去偽存真、由此及彼,而悟性階段是“通”,觸類旁通、融會貫通。大多數學習者往往只能達到第一重境界“知其然”,少數佼佼者能達到第二重境界“知其所以然”,而只有極少數的學習者能夠達到第三重境界“知其超然”。劉道玉認為,到達了這個境界,才是獲得了智慧,才是達到了學習的根本目的。
同樣,我們也經常說要建設好校園文化,那么我們究竟需要怎樣的校園文化?校園文化絕不是簡單地配置好硬件和軟件的問題,更不是應景地舉辦一些校園文化活動,而是在平等自由的前提下,充分解放學生的個性,啟迪他們的智慧,“自由是校園文化的核心”。校園文化是大學精神的具體體現,理想的校園文化是讓智慧滲透到校園空間的每一個細節之中,讓創新理念成為每一位師生的自覺。劉道玉提出“讓校園成為智慧園”,并認為大學的校園文化應具備三條特征:首先,應該是開放的,校園不再屬于一所大學,應為渴求知識的人進行旁聽和游學提供方便,大學也不應該局限于地域和國界;其次,應重建教育價值觀,從知識游戲規則轉向智慧游戲規則;再次,創新應成為智慧園的圭臬,成為師生的自覺行動。
對教育問題的追根究底
劉道玉的教育理念和教育實踐無不基于強烈的問題意識。《教育問題探津》本身就是問與答的“相對論”,通過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幫助我們打通教育的“任督二脈”。同時,劉道玉又有一種追根究底的治學精神,幾乎每提到一個問題,就會從各種中外經典中找到其學術根源,每提到一個關鍵詞,就會從文字學經典中探索其元初的意義。
當他回答“什么是教育”這個問題時,開篇就引用了德國哲學家亞斯貝爾斯在《什么是教育》中的觀點,“教育,不能沒有虔誠之心,否則只是一種勸學的態度,對終極價值和絕對真理的虔誠是一切教育的本質”。在論及教育的起源時,又提及法國利托爾諾的《人類各人種的教育演化》、美國孟祿的《教育史教科書》以及蘇聯米丁斯基的《世界教育史》,并說明在中國教育一詞最早出現在《孟子·盡心上》中,同時援引了《說文解字》對“教”和“育”的解釋:“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育,養子使作善也”。
基于這種追根溯源的治學精神,劉道玉使我們對問題的了解更加立體和通透。他說:“對教育的解讀,不僅僅只是對字義的理解,重要的是它作為一個理念已經滲透到中國人的骨髓和血液中,致使中國教育以保守而著稱。”的確,中國語境下的教育,更多講究師道尊嚴,老師在上位,學生更多處于被動的狀態,學習便是“為人而學”,非“為己而學”。接著,劉道玉又引用中外諸名家的言論,推導出“人是教育永恒的中心”,并最終歸納出“教育的本質就是心智的啟蒙”。
全書提出的36個問題,劉道玉基本遵循了上述論證邏輯。首先是強烈的問題意識和批判意識的引導,然后旁征博引、條分縷析、層層推進,直逼問題核心,同時輔以大量的案例和親身經驗,最后得出獨立的結論。他像一位循循善誘的長者,不僅引導我們抽絲剝繭尋找問題的答案,而且警醒我們時刻反觀自身,不斷創新理念并付諸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