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病了，美國人醒了？

趙明昊

近期，美國知名調查公司蓋洛普發布的民調顯示，對美國“感到特別自豪”的受訪者比例已降至42%，達到20年來的最低點。根據這項針對美國國民自豪感的調查記錄，在2003年這一比例為69%。

顯然，美國國民自豪感的下降與當前美國正在經歷的三大危機息息相關，即已造成逾13萬美國人死亡的新冠肺炎疫情、種族不平等和警察暴力執法引發的大規模示威抗議、經濟衰退和仍然高企的失業率。隨著美國多個州感染病例再次激增，疫情或將迎來“第二波”暴發。面對仍在持續的示威抗議，特朗普的做法被認為是選擇繼續制造分裂、激化矛盾。7月3日，在慶祝美國“獨立日”發表的演講中，特朗普將抗議者稱為“左翼暴徒”，并指責示威活動對美國政治制度的根基構成威脅，該講話在美國引發激烈爭議。而在經濟方面，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在7月2日發布的報告中警告，今年三季度國內失業率將超過14%，2020年美國經濟將萎縮5.8%。

無疑，上述危機暴露出美國面臨的諸多結構性挑戰，而其中最顯著的可謂美國政府治理效能的嚴重弱化。《大西洋月刊》刊文稱，此次疫情是本世紀短短20年來美國的第三次重大危機，“新冠病毒并未讓美國解體，而只是揭露了已經解體的美國”，疫情下的美國淪為“失敗國家”。面對非洲裔美國人喬治·弗洛伊德之死及其引發的示威抗議，特朗普政府非但沒有努力彌合國內不同族群之間的分裂，反而不斷以強硬言行“火上澆油”，力圖通過對“左翼暴徒”的抨擊鞏固白人中下層民眾構成的選民基本盤。

美國民主體制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沖擊，這構成了美國國民自豪感持續下降的大背景。“歷史終結論”的提出者弗朗西斯·福山對美國國內社會不斷增強的“極化”和由此帶來的“否決政體”頗感憂心。普林斯頓大學教授馬丁·吉倫斯等人的研究認為，美國民主在過去數十年已逐步淪為“富人統治”，雖然美國仍在舉行定期選舉，但普通美國人的政治權利和影響力已被嚴重削弱。

政治衰敗和經濟不平等加劇是同一個硬幣的兩面，在一個“窮者愈窮”的國家，何來國民自豪？新加坡國立大學的著名經濟學家柯成興稱，1980-2010年間，美國底層50%民眾的人均收入不增反降，這是其他發達國家都沒有出現的狀況。在“金錢政治”的影響之下，美國富人可以輕易地借助政府的減稅等政策實現“贏者通吃”。根據“世界不平等數據庫”（WID），美國的收入和財富不平等的問題日趨嚴重。階層的固化導致“機會平等”淪為一種神話，自由與平等并不是一碼事，兩者之間的緊張關系實際上是觀察當下“美國之困”的重要棱鏡。

毋庸諱言，美國的確是病了，美國國民自豪感的下降不過是這一病癥的體現。然而，吊詭的是，美國的病根在很大程度上與“美國例外論”有關，即相信美國的價值觀、政治制度和歷史獨一無二，而且是全世界最好的，美國肩負著領導世界的使命。哈佛大學教授斯蒂芬·沃爾特指出，“美國例外論”讓美國人對自己的弱點視而不見，相信美國的成功是因為美國所特有的“美德”，認為世界上的所有好事都歸功于美國的智慧。沃爾特卻斷言，這些想法不過是一種迷思。國民自豪感的下降或許表明，美國民眾對“美國之困”的認識正變得越發清醒，但要想實現他們所期待的國家變革依然前路多艱。▲

（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