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城（三章）

吳燕青

無數的水滴就把人間捧出來

無骨的花朵，開出江河，湖泊，海洋，溪澗，云朵，珠露，霜雪。

她釀蜜，釀酒，釀凜冽的醇香。從亙古的深處流淌出蜿蜒的歲月。

柔軟之物，無形無狀，無色無味，似乎是最易被忽略的一部分。

可她有時是雨，飄蕩于天地，給予干涸之地，最貼切的柔吻。

有時是雪，給你潔白的翅翼，在沾滿塵埃的俗世，讓你干凈地飛。

總有一些分裂的時刻，是不著痕跡的，就像水流過的河床。

就像水洗過的世界。在黑和白之間滌蕩。

又要有一些惡跳出來，比如海嘯，巨浪，洪濤，急流，水災。

還有一些隱忍不發的呼嘯，在風起的時刻低低地吼叫。

有月亮的夜晚，她在泉水中釀蜜，釀酒，讓甜的，烈的靠近你的喉結。

無骨的花朵，開出江河，湖泊，海洋，溪澗，云朵，珠露，霜雪。

泉眼中汲水，澆灌一些飽滿的嫩芽，澆灌萬物的開端。

每每這樣的時刻，水就要唱歌，歌唱松林和風，歌唱大地和蒼穹。

無數的水滴就把人間捧出來，就像誕下一個哇哇啼哭的小嬰孩。

閃閃發光的事物學會匿藏

深井汲水，淬火，倒置火光，把風趕往萬物途經的路口。

閃閃發光的事物，學會匿藏。

和一粒種子交換春色，懸崖倒垂傷口，野獸嗷叫月空。

所有脫口而出的語言，不再輕易地吐出任何思想。

更樸素的事物，站在高山的額頭。

黎明開出的花朵，讓她有露珠澆灌。讓她美，比任何事物都美。

風吹過的田野，讓她一如既往地孕育糧食。

火光燒亮的禾稈，讓她落葉歸根。

從土里來到土里去，在原始輪回，自然法則中反復重生。

火光深處，風雨呼嘯。更黑暗的時刻早在初陽升起時碎裂。

從深井汲水，淬火，倒置火光。

讓一切回到自我的核心內。閃閃發光的事物，學會匿藏。

一朵花再一次開出歲月的火光。我們都回到擁有自我的時刻。

云上的城

江湖河海，澗溪湖泊，一萬頃水光，退回到渺小的顆粒。

逆光，升行，途經所有的黑，接近太陽，接近月亮，接近星空。

把自己的肉身碾碎，蒸發，鍛造，提煉成云。

仙，輕，柔，白，在無垠無邊的天，接受仰目的贊美。

白云飄蕩，浮游無定，云之云中之上，白云傾造自己的城。

天宇長出碧幕，星河撒下璀璨。

云以白以柔，停下飄渺，浮游。

停下流浪，居無所定，密集地筑造，云上的城。

宮殿，房屋，街市，村落，山巒……

所有途經黑暗的水滴，終于擁有了自己的理想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