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人為什么愛“絆腳石”

趙盛基

班貝格是德國巴伐利亞州的一座小城，里面有很多古老的建筑，城里有一個住宅區，房子高大氣派，是當年的富人居住區。而這里很多人家門前的人行道上，都鑲嵌著數量不等的銅質牌子，有的一塊，有的兩塊，有的三塊……這些銅牌略高于地面，不經意間，很可能會被它們絆一下。因此，人們把這些銅牌叫做“絆腳石”。

每一塊“絆腳石”上，鐫刻著當年被從這間房子里抓走的人的名字、生日、被捕日期、羈押地點和遇難日。

人行道上的某處，有三塊銅牌，從上面的出生年月看，很可能是祖孫三代，一個是奶奶，一個是媽媽，還有一個是小孩。小孩1940年出生，1942年去世。

可以說，一個銅牌，就代表著一個生命。這些銅牌上，默默地訴說著人們悲慘的遭遇，記錄著德國一段不光彩的歷史。

沒錯，那段慘絕人寰的歷史的制造者就是希特勒。他上臺執政后，領導納粹德國大肆屠殺猶太人，他想滅絕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結果，致使600萬平民百姓慘遭殺害。

最終，希特勒被釘上了歷史的恥辱柱。戰后的德國需要正名，渴望重返國際社會。但是，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能否被國際社會接納？這取決于德國的認罪態度和是否付諸行動。

為此，戰后70多年來，德國從政府到民間，一直沒有停止認罪反省。前總理勃蘭特曾在猶太人死難者紀念碑前雙膝下跪謝罪;默克爾總理表示德國對納粹罪行永久擔責;德國教育法明確規定：歷史課本必須包括足夠的納粹歷史內容，教師必須進行深入講解，特別是關于集中營和大屠殺等暴行的內容。

猶太法典中有一句話：當一個人的名字被遺忘的時候，他就將真正被忘記。藝術家岡特·戴姆尼希從這句話得到了靈感，發起了《“絆腳石”計劃》，意在讓人銘記歷史的教訓。他立即行動，收集名單，核實身份，追蹤去向，確認無疑后制成銅牌。1995年，他在科隆市的人行道上安放了第一塊銅牌。此后，一發不可收，支持和參與的人越來越多，很快遍及包括班貝格在內的德國800多個大小城市。如今，已經擴展到歐洲15個國家，安放銅牌總數超過了4.6萬塊，堪稱世界上最大的紀念碑林。

政府誠懇的態度，民眾認罪的意識，讓德國重新得到了國際社會的認可和尊重。這是一個敢于把罪行銘金刻石、昭示天下的民族應有的結果。

人行道上，故意設置這些“絆腳石”，就是要絆人一下，讓人低頭彎腰，看清上面的名字，記住那段歷史，避免悲劇重演。

說到“絆腳石”，戴姆尼希說：“行人不會被絆倒，絆倒的是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