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性傳染病自古有之,天花即是其一。曾國藩家族也曾遭遇過。
道光十九年新春,新科進士曾國藩在年前乞假回家,開始用日記記錄自己的生活。翻開曾國藩日記,其開篇便是:“初一日,家居,季洪弟風寒。”
季洪弟即曾國藩五兄弟中最幼者曾國葆,年前剛滿10歲。起初本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傷風受寒,未料是感染了天花病毒。幸運的是,曾國葆是輕癥患者,很快就痊愈了。可能是出于對曾國葆“出花”的樂觀評估,曾家請醫者對九弟曾國荃、滿妹及楨第(曾國藩長子)實施了“人痘接種”。
“人痘接種”是古人按照以毒攻毒的治療思路,通過接種天花患者的痘疹泡漿、痘痂等,期待出一次輕微天花而獲得終生免疫。但“人痘接種”本質上是將被動感染變為主動感染,依然具有相當的危險性。種痘后,除了滿妹“痘不好,甚危急”,兒子楨第也非常不樂觀。正月二十九日辰刻,滿妹死,第二日上午,楨第亦亡。不幸中萬幸的是,九弟曾國荃熬過了這一關。
兩日內痛失滿妹與兒子,給曾國藩帶來的不僅僅是失去骨肉至親的悲傷,還讓他對“死神的忠實幫兇”天花病毒有了高度的戒備。身為京官的曾國藩很快就關注到了“牛痘接種術”這一新生事物,道光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七日,他在家書中向祖父稟報,3歲的次子曾紀澤和僅5個多月的長女曾紀靜都已接種牛痘。為免家中長輩擔心悲劇重演,他還特地說明,牛痘“萬無一失”,并隨信附回牛痘接種方法。
此后,次女曾紀耀、三女曾紀琛、四女曾紀純出生,曾國藩依然為她們接種了牛痘。道光二十七年正月十八日,曾國藩告知父母:“一男四女,痘后都好。”
或許是因為戎馬倥傯,無暇顧及,曾國藩也有百密一疏,小兒子曾紀鴻出生后沒有及時接種牛痘。同治六年三月十四日,20歲的曾紀鴻突然發病。十九日,曾紀鴻“遍身疹子發得極滿”,請醫診斷,方知“乃天花痘喜也”。是夜,憂心忡忡的曾國藩夜不成寐,下半夜竟披衣“至其窗下潛聽”,曾紀鴻“氣息尚勻”,方得慰懷。
二十日,曾紀鴻之痘“甚險”,甚至飲食不進,藥水難入。曾國藩不僅閉門謝客,一貫勤于政事的他在核批公文時都是草草了事,“余則繞室彷徨”。好在醫者精湛,治療得當,曾紀鴻病情漸漸好轉。
之前滿妹、長子因痘而殤,是曾國藩揮之不去的夢魘。曾國藩平日不信巫道之教,當兒子經此痘患無恙之時,也是無比感恩“痘神祐助”。四月初八,曾國藩作祭文“四言三十二句”,以金陵之俗禮送痘神。還于祝文中許以兩千金修痘神廟,“保金陵城內男女永無痘災”。
作為傳統封建士大夫的曾國藩,對病疫的認知固然有其蒙昧迷信的一面,但他對病疫始終保持恭敬謹慎的態度,對于今人看待疫情、處理危機,還是有著一定的啟示意義。
(摘自《文史博覽》 劉建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