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傳統家具的束腰
——以蘇工櫸木家具為例

蘭昱

（江陰職業技術學院，江蘇無錫 214405）

0 引言

束腰的字面意思是指用帶子束緊腰部的行為。在宋代李誡編著的官方工具書《營造法式》卷三“殿階基”詞條中說“其疊澀每層露棱五寸，束腰露身一尺，用隔身版柱……”可見在建筑術語中束腰是指建筑構件原本統一的橫截面中間加入的收縮部分。

由于家具和建筑的關聯，在家具中束腰也是指上下原本大小接近的情況下在中部出現截面收縮的形式。相比無束腰的家具，束腰家具在造型上至少多出一個層次，形式變化相對更為豐富。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家具研究》中以束腰為指標，將明式家具分成了有束腰和無束腰兩大類，可見束腰在家具中的重要性。

1 蘇工櫸木家具及束腰形式

1.1 蘇工櫸木家具

以蘇工櫸木家具為案例來研究束腰，是因為蘇工櫸木家具在中國傳統家具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基礎性作用。以蘇州為中心的江蘇地區自古經濟發達，文化氣息濃厚。因而也催生出了對建筑、家具乃至服裝等生活日用品的較高要求。蘇州地區工匠制作的家具形式優美、制作精良。其設計過程多有文人墨客參與其中，因而格調高雅，為世人所珍視。

蘇工家具使用材料品種很多，其中紅木類價格昂貴故數量較少，普通柴木又達不到挑剔的江蘇用戶的要求。只有地產的櫸木，紋理優美、性能穩定，成為了普通百姓的首選家具材料。可以說是上至廳堂下至阡陌都完全可以適應。這也使得蘇工櫸木家具擁有了漫長的使用歷史和廣泛的使用群體，并成為了明式家具發展的基石。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珍賞》所舉案例中，除了名貴紅木家具之外出現最多的就是蘇工櫸木家具。

1.2 蘇工櫸木家具中束腰的載體及基本情況

束腰一般出現在承放類家具上，常見的如桌案、椅凳、床榻等。而箱、柜、櫥這樣的收納類家具則一般沒有束腰。王世襄先生按有束腰和無束腰對家具的分類，其實是指可能有束腰的家具可以按此進行劃分而不是所有家具。筆者在收集和研究蘇工櫸木家具的過程中分析認為，應該把“四面平”這一類型與有束腰、無束腰并列，而把此類家具分成三類。下面以桌案為例進行介紹：

（1）無束腰家具目前公認源自建筑結構。在桌案上常見的是直腿以一定外張的角度插入面板大邊底面的陰卯之中。其中外張角的形式被稱為“四仰八叉”。目的是加大家具的底面積，穩定性更好，在視覺上也顯得敦厚有力。為了加強腿足之間的聯系，以及面板與腿足之間的受力分布，會增加一個牙板部件，腿足上部使用夾頭榫或插肩榫，無束腰如圖1所示。

（2）有束腰家具由王世襄先生考證是來源于佛教造像底座“須彌座”的形式。與上文提及的《營造法式》中的記載是吻合的。在家具上的束腰一般出現在面板和牙板之間，寬不盈寸。用薄板圍合而成，有束腰如圖2所示。

圖1 無束腰

圖2 有束腰

（3）四面平家具這一類型在前人著作中多有出現，但之前沒有被單獨列為一個品種。筆者認為其形式和結構與有束腰、無束腰都有著明顯的不同，所以應該另起一類，四面平如圖3所示。前述兩種家具的面板大都懸挑在腿足之外，而四平家具的腿足與面板成平齊的直角關系。外形上顯得整齊劃一、干凈利落，十分簡潔。結構上則多用以粽角榫銜接。

圖3 四面平

2 與束腰有關的結構和類型

如前文所述家具上橫截面收縮的部分，清中期以后是由薄板圍合而成。這些薄板一種是插入下方牙板預設的凹槽之中，王世襄先生稱之為真兩上。明代和清早期則是牙板、束腰一木整作，被稱為假兩上。王世襄先生認為這是清中后期既要追求形式，又舍不得用料的原因，成為清式劣于明式的一個案例。筆者認為不可以此論明清，牙板和束腰分兩塊制作從用材和加工來看都更加合理，也可以認為是對材料的合理使用和技術的進步。

薄板是束腰的外觀核心，但結構上腿足、牙板才是束腰的受力關鍵。為了實現橫截面的內收，必須將腿足與面板銜接的部分向內收縮，并配合牙板結構的改變。

（1）中式傳統家具與歐洲傳統家具在工藝上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中式傳統家具上的榫卯。這一結構形式不用借助第二種材料，因而不會出現因變形不同而發生的破壞。經歷千年的發展，中式傳統家具的榫卯結構也形成了非常多的種類。蘇工櫸木家具里束腰下牙板和腿足連接榫卯就有很多種不同的組合方式，限于篇幅只介紹其中常見的兩種。

①一種是牙榫足卯，即牙板設陽榫插入腿足上預留的陰卯。這一榫卯結構也就是常說的抱肩榫形式。兩側的牙板與中間的腿足三者成立體的交互關系。陰卯邊緣為斜角，內部為三角形，所以對榫卯制作的精確度要求比較高。但這種形式的穩定性和耐久度相對較好，牙榫足卯如圖4所示。

②另一種是牙卯足榫，即牙板預留陰卯套入腿足上設置的陽榫。這種榫卯均為長方體構造且直上直下，便于加工。牙板實際是包裹在腿足外圍，預設的陽榫只起到定位的作用。

牙板與牙板，牙板與腿足都是平口對碰，工藝上比抱肩榫容易很多，牙卯足榫如圖5所示。

圖4 牙榫足卯

圖5 牙卯足榫

（2）束腰的外觀形式：蘇工櫸木家具的束腰按大類來說可以按照是否有矮老間隔而分成兩類。束腰的凹入形式使其不能做得太厚，因而在受力上的傳遞作用不佳。為了面板和牙板更好的受力銜接而增加矮老。矮老的厚度一定大于束腰板，因而會把束腰分割成若干小條。通常束腰加矮老的形式出現在較大的家具束腰上。一般的家具束腰多為薄板拼接。

限于厚度和高度束腰表面裝飾手段不多，常見的有光素、起平行線和開窗洞等形式。其中窗洞在視覺上更加通透，還可以分炮仗洞、魚門洞等形式。考究的做法是在洞口邊緣起陽線。民國時魚門洞被簡化成凸起的長方形塊面，雖然省時省工，但完全失去了通透的效果。

3 與無束腰比較有束腰家具的優缺點分析

3.1 與無束腰比較有束腰家具強度低

如圖4、5可見，內收的束腰是依靠腿足頂端縮小而形成的。從垂直方向受力而言，影響不大。但由于腿足頂端的陽榫與與上部面板的銜接位置剛好是面板大邊、抹頭的邊角處，所以面板底部的陰卯不能太大，否則將影響面板的連接強度。腿足頂端的榫頭也因此只能做得很小。一旦受水平方向外力沖擊，損壞的可能性遠遠大于使用插肩榫的無束腰家具。因為這個原因，有束腰家具下方設置協助腿足承受水平力的橫棖的比例要高于同尺寸無束腰家具。

3.2 與無束腰比較有束腰家具工藝復雜

如圖4、5可見，為了實現束腰的造型，腿足、牙板都需要制作比較復雜、精確的榫卯。相比之下以抱肩榫結構為基礎的無束腰家具腿足、牙板結構工藝簡單、性能可靠，加工過程中人工成本也要低很多。

3.3 與無束腰、四面平比較有束腰家具有獨特的造型特點

從功能性來說，束腰并不是家具必須的組成部分；結構、穩定性的角度分析如前所述，有束腰的家具不如無束腰；從材料和工藝來說，束腰的存在平添了很多工時，浪費更多的材料。

但是束腰使家具在外觀上形成了一個明顯的變化，整個造型變得婀娜而秀麗。與古樸、剛勁的無束腰家具相比，有束腰家具靈動、柔美，尤如壯漢與少女的區別。無怪乎古人寧愿耗時耗工也要為家具設置這樣一個結構。

4 結語

無束腰、有束腰、四面平，都是傳統家具中的經典形式。無束腰形式簡單、結構可靠；有束腰雋永秀麗，造型優美；四面平造型則造型最為簡潔。上述三種形式沒有對錯、好壞之分，都是我們的祖先在漫長的歷史中智慧的結晶。今日科技突飛猛進，材料、工藝和設備遠超過去，信息技術也讓我們擁有了更多的資源。期待當代設計能夠靜下心來，在前人的基礎上再創輝煌，重塑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