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蓉
自馬克思最早將創新行為嵌入市場經濟體系以來,創新作為推動人類經濟發展的強大動力,始終受到關注并被重視。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創新”的重要性,并認為創新應當貫穿于國家的一切工作,創新不僅體現在科技、文化等方面,更要讓其在市場經濟體系中發揮作用。因此,企業創新一度成為理論與實務界的關注要點。創新能力是企業綜合能力的體現,與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與公司治理水平息息相關。近年來,企業并購浪潮持續不斷,由此產生了商譽。商譽以企業資產的形式存在,其實質是企業完成并購之后的整體價值與可辨認資產價值之差,其主要體現在未來期間為企業提供的超額利潤的潛在價值,是企業并購形成的協同效應(杜興強等,2011)。也有學者認為商譽的存在并非一味有益于企業發展,合理的商譽能為企業帶來預期收益,但巨額商譽卻有可能成為企業經濟活動的阻礙(魏志華、朱彩云,2019)。基于此,企業的創新活動是否會受到巨額商譽的影響呢?巨額商譽對企業創新活動的作用機制是什么呢?
為規范企事業單位的經濟活動行為,財政部自2008年以來陸續頒布了《企業內部控制基本規范》和《企業內部控制配套指引》等關于內部制度的文件,為此,上市公司也建立了相應的內部控制機制。順應我國的經濟轉型,內部控制已經突破了傳統會計、審計和合規性領域,其發揮的作用也延伸至企業管理運營等更深層次層面,更凸顯其對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然而,目前較多學者關于內部控制的研究多著眼于內部控制的傳統功能,鮮有學者深層次地探討內部控制對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鑒于此,筆者在以往學者的研究基礎之上,將內部控制、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置于同一邏輯框架之中,并就此探究了三者之間的作用機理。如此一來,既能探究提升企業創新能力的新路徑,也能為后者對企業創新的研究提供必要的經驗證據,具有一定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內部控制一方面通過正向約束企業信息的收集、處理和傳遞環節,以提高信息披露的質量。另一方面以責任形式對管理層施壓,強化披露信息的時效性與質量,并且嚴控內部控制體制建設,通過內部自評與外部審計形式進一步優化企業內部控制建設。因此,內部控制在某種程度上能緩解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窘境(G oh and Li,2011),增強企業投資者的投資信心,有效緩解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Balakrishnan et al, 2014)。 針 對企業的創新投資行為,由于其高不確定性、高資產專用性、低抵押價值等異質性特性,使得該項經濟行為風險較高,由此也產生了較為嚴重的融資約束問題。而較好的內部控制體系不僅能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問題,也能進一步通過提升公司治理水平,加強建設內部監督體系,對公司重大投資決策進行內外部風險評估,降低創新投資的風險水平,提高創新效率。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內部控制有助于企業創新。
企業并購行為旨在發揮資源整合的協同效應(馮衛東和鄭海英,2013),也即是預期通過合并行為產生1+1>2的效應(合并后凈現金流量大于合并雙方各自單獨經營產生的凈現金流量之和)。該協同效應以并購商譽呈現,因此商譽的經濟效應體現為超額的經濟利益。但并非所有的商譽都能為企業帶來經濟利益,由于公司治理水平低下,監督體系的不完善等原因導致無法合理評估并購商譽,最終形成高出的超額商譽,該商譽無法實現未來的超額盈利(杜興強等,2011)。超額商譽的形成一方面浪費了企業的有限資源,消耗了原本用于其他用途的人力、技術以及資金等大部分資源,從整體上拉低企業盈利能力。另一方面超額商譽的形成會給企業帶來較為嚴重的資金融資困境。商譽泡沫意味著未能達到合并預期的經濟效益,可能原因在于企業內部治理結構缺陷導致的信息透明度較低、較為嚴重的代理矛盾以及高管盲目自信等(Jensen and Meckling,1976;Roll,1986;姜付秀等,2009)。商譽泡沫的存在會向企業投資者傳遞公司管理能力欠佳,產品市場競爭能力不足等負面消息,引發現有以及潛在投資者的負面情緒,最終加重企業的融資困境。因此,企業業績的下降和并購損失的稀缺資源會導致企業現金流的短缺,同時商譽泡沫傳遞的負面信號會加劇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最終對資源需求較大的創新活動產生一些負面影響。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超額信譽會降低企業創新。
有效的內部控制機制能從并購行為事前、事中、事后環節對企業創新行為產生影響。首先,高溢價并購也可能源于企業內部高層管理者趨于其他非正當動機的行為,比如過于自信、滿足“經濟人帝國”的私欲等(Jensen,1986)。較為完善的內部控制機制能合理組織管理層結構設計,通過加強企業信息透明度,以內外部利益相關者的監督形式避免管理層的不作為和亂作為,并對管理層的并購決策行為進行嚴格的內外風險檢測與評估,有效減少盲目并購事項的發生,為企業的創新活動保持充足有效的資源配置。其次,高溢價并購的可能原因是并購雙方存在關聯關系,其主要目的是利益輸送(陳漢文等,2018 b)。有效的內部控制能提高披露的信息質量,從而降低代理成本,提高企業并購效益。最后,為實現資源整合的協同效應,在高質量的內部控制機制下,企業內部工作人員能從意識和行為上及時有效地適應并購環境,并以并購整合戰略為目標調節自身工作狀態,充分發揮合并主體的協同效應(楊道廣等,2014),降低企業的超額商譽,提高企業盈利能力,向利益相關者傳輸企業經營的積極信號,多渠道為企業吸引更多融資,保障企業的創新活動正常進行。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表1 變量定義表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3 相關性分析
假設3:內部控制能反向調節超額信譽與企業創新的關系。
本文選取的樣本為2010-2018年的國內A股上市公司,樣本數據主要選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和萬德(Wind)數據庫,為了保證數據的有效性,本文對研究樣本做如下處理:(1)鑒于金融類上市公司的特殊性,本文將其剔除;(2)對缺少關鍵變量的樣本做剔除處理;(3)剔除ST、ST*的樣本。同時為了避免極端值對本文結論的影響,對所有變量在1%和99%分位上進行縮尾處理。
(1)超額商譽(GW_excess)。本文借鑒傅超等(2015)的做法,通過模型預測的方法來量化企業形成的超額商譽。該模型主要包括并購特征(是否現金支付、買方支出價值)、行業商譽水平(行業年度其他公司商譽的均值)、公司特征(公司規模、盈利能力、成長性、管理層持股比例、是否兩職合一)、行業與年度虛擬變量等變量,并以公司商譽水平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最終得到的殘差值作為超額商譽的代理變量。
(2)內部控制(ICQ)。本文采用深圳市迪博企業風險管理有限公司提供的內部控制指數,該指數通過借鑒國內外對企業內部環境、風險評測、控制活動、信息交流溝通和監督管理五方面的評分標準,并結合上市公司披露的各種報告,最終設計出該指數,且該指數為多數學者使用,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在本文中,為避免內生性偏誤,本文中使用的內部控制指數均采取滯后一期的處理。

表4 內部控制與企業創新

表5 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

表6 內部控制、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
(3)企業創新(PRD)。企業創新活動由創新投入與創新產出兩部分構成。創新產出主要以專利形式和新產品銷售量的形式存在,對于企業專利而言,可控因素較少,難以形成統一標準,將此作為企業創新活動的代理變量有失偏頗,新產品銷售量也不具備作為企業創新的代理變量的要求。而在2010年加強了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要求后,企業的研發支出變得更加精準透明,且創新投入被多數學者用于創新活動指標的替代變量。鑒于此,本文以創新投入作為創新活動的代理變量,并將研發支出除以營業收入標準化然后再乘以100以后的數值作為創新活動的數據,以PRD表示。
(4)其他變量。本文參考已有的研究文獻,為了減緩其他因素對實證結果的影響,主要選取公司規模(Size)、公司年齡(Ag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有形性(PPE)、董事會規模(Boardsize)以及公司產權性質(SOE)作為本文的控制變量,并且對年份和行業虛擬變量進行控制,具體變量定義和度量標準見表1。
本文假設內部控制對企業創新的影響路徑主要有兩條,一條是直接影響企業創新行為,另一條則是通過中介變量超額商譽來影響企業創新。本文參照了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的中介效應模型,并結合前文的理論分析,構建了如下模型:


表7 穩健性檢驗

表2為本文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從結果可以看出,企業創新變量(PRD)的最大值為21.3,最小值為0.011,均值為3.145,數值差異較大,說明我國A股上市公司之間的創新活動差異較大,有必要對其影響因素進行研究。內部控制指標(ICQ)的最大值是9.821,最小值為0,說明我國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體系建設程度差異較大,均值為6.694,中值為6.854,說明我國上市公司整體內部控制體系較為完善。GW_excess的最大值為0.0766,最小值為-0.0006,均值為-0.0002,中值為-0.0059,說明我國A股上市公司的大部分企業存在超額商譽。
為初步檢驗本文假設與變量選取是否合理,表3對變量進行了Pearson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內控指數與研發投入之間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初步驗證了假設1的成立。超額商譽與研發投入在1%的水平上負相關,初步驗證了假設2的成立。內部控制與超額商譽在5%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其余控制變量的相關系數絕對值均小于0.5,表明該模型設計不存在嚴重多重共線性問題。
1.內部控制與企業創新
表4為內部控制與企業創新之間的實證結果,結果表明在控制年度和行業以及其余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內部控制與企業創新之間的相關系數為1.891,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說明隨著企業內部控制水平的提升,企業的研發投入更多。這個實證結果支持了假設1。在控制變量中,董事會規模也是影響企業創新的重要因素,該變量與企業創新之間的相關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董事會規模越大,發揮的監督機制越有效,能夠促進企業的研發投入,公司規模、上市年限、資產負債率、資產有型性、產權性質均與企業創新顯著負相關,說明公司規模越大,上市年限越久,資產負債率越高,固定資產占比越重,以及民營企業越傾向于將企業現金投入到其他經濟活動中,對企業的研發投入越少。調整后的R2值為0.444,說明該模型的擬合度較好。
2.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
表5為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之間的實證結果,結果表明在控制年度和行業以及其余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內部控制與企業創新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36,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說明隨著企業超額商譽越多,企業的研發投入越少。這個實證結果支持了假設2。調整后的R2值為0.332,說明該模型的擬合度較好。
3.內部控制、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
表6為內部控制、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之間的實證結果,結果表明在控制年度和行業以及其余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內部控制與企業創新之間的相關系數為1.741,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說明隨著內控質量提升,企業的研發投入越多。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51,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企業研發投入隨超額商譽的增加而減少。企業創新與內部控制和超額商譽乘積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172,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內部控制能負向調節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這個實證結果支持了假設3。調整后的R2值為0.467,說明該模型的擬合度較好。
為增強本文研究的穩健性,進一步保證實證結果的穩健,本文將超額商譽定義為(每年企業的商譽賬面價值-該企業所在行業商譽的平均值)/總資產(Ramamma,2008),再進行實證檢驗,實證結果如表7所示,實證結果與上文的基本保持一致,上述結論基本不變。
本文基于信息不對稱理論及代理理論,對內部控制、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實證分析檢驗,檢驗結果表明:(1)內部控制能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表明在高水平的內部控制機制下,企業的研發活動能夠得到較好的資金和其他方面的保障,從而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2)企業超額商譽會降低企業的創新能力。表明超額商譽在某種程度上體現為一種資金的浪費,以及超額商譽會給投資者帶來投資信心的挫敗感,從而引發企業的現金短缺問題,對企業的研發創新活動造成一定的影響。(3)內部控制會抑制超額商譽與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表明內部控制質量越高,越有效地提升公司治理水平,能盡量減輕由于超額商譽引發的資金問題,從而為企業的創新活動提供資金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