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味道

連浚博

太陽要落山了，地平線上，一層綠，一層黃，又一層淡淡的嫣紅，如同切開的西瓜。天空一群大雁飛赴南方，它們或排成“一”字，或排成“人”字，發出響亮的啼鳴。村頭縹緲的炊煙與低沉的暮靄相互交融，給家鄉披上了幾分美妙的神秘。

我的家鄉位于寧夏一個貧困的小村莊，我們所住的地方就是在這村頭的一個院子。院子依山而建，傍渠而筑。在歲月無情的侵蝕下，土墻上的粉塵已脫落，還綻開幾道裂縫。一扇鐵制的大門也已經銹跡斑斑，仿佛一腳就能踢碎。院子里住著我的奶奶，她一生都沒有離開過這里，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

“開飯咯！”又是奶奶那熟悉親切的呼喚。我趕忙跑進廚房，期待著今年回老家的第一頓美味菜肴。還未邁進廚房，我就被那香味勾住了，它就像一雙誘惑的大手牽著我坐在飯桌旁。

桌上放著一碗牛肉面，一份細長金黃的面，面里放些翡翠般的青菜，點綴其間的是幾塊鮮嫩的牛肉，看著就令人垂涎三尺。翻滾的熱氣刺激著味蕾，讓人很難禁得住誘惑。嘴里的面條就像一個個排著隊的小精靈，順著喉嚨滑入肚中，吃完后胃里頓時感覺暖暖的，香味在身體里回蕩。牛肉就更不用說，滑溜醇香又質嫩爽口，咬上一口，牛油登時四濺開來，在唇齒間蔓延，但并不覺得油膩——真香！對于一個吃慣大魚大肉的城里人來說，這無疑就是一場簡單卻美味的饕餮盛宴。一旁的奶奶看我吃得津津有味，莞爾一笑，笑容里透著親切和喜悅。

吃完面，我抹了下嘴巴，濃香的味道令人回味無窮。看著在一旁看我吃面的奶奶，我便問了一句：“奶奶，你吃了嗎？”“啊？”過了一會兒奶奶才反應過來，“哦！吃啦，早吃啦。”

奶奶為了讓我在老家這幾天能吃好，每天都換著花樣給我做飯，太幸福了，而奶奶每次卻都以“早吃啦”來回答我的問題。幼小懵懂的我便也相信了，對奶奶在我身旁看我吃飯也習以為常了。

時光匆匆，轉眼間，我要離開老家了，縱使內心有千般不舍。離開前的那個晚上，我思緒萬千，難以入睡。估摸五六點時，就早早醒來，再也睡不著，于是便披上衣服，走出房間。

回來時，我看見廚房上空盤旋著一團炊煙，出于好奇，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廚房的窗前，去一探究竟。廚房里，奶奶披著一件單薄的衣服在做早餐。她雙手麻利地洗著菜，接著又把菜放到菜板上嫻熟地切著。時不時還轉過身用她那雙龜裂的手拿著勺子攪拌身后鍋里的濃湯。突然，她又好似想起什么，到冰箱里拿出掛面，下到鍋中。看著奶奶忙碌的身影，再看看窗外昏黃的一片，我的心里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許久后，面做好了，本以為奶奶會先吃這碗面，可沒想到奶奶卻只是拿出個干巴巴的饃饃，就著點剩菜吃著……此時我的心就像一團棉花怦然膨脹。

想起奶奶這么多天來給過我的許多次醇香味道，我忍不住跑出大院，躲在墻根，任由眼淚肆意流淌，雙眼朦朧間浮現出一個個溫馨的畫面：我仿佛看到了我蹣跚學步時，奶奶攙著我一步一步地嘗試，直到我邁出第一步;也似乎聽到了我牙牙學語時，奶奶耐心地教導著我，直到我能像模像樣地說出一句話……奶奶就是一位辛勤的園丁，一直在細心地栽培著我！

奶奶的愛無時不在，我反而熟視無睹，就像對于一尾悠然游弋的魚兒來說，水的環抱與托舉是自然而然的。但是奶奶如今卻漸漸老了，已然沒有之前那么健壯，變得瘦骨嶙峋，皺紋也爬滿全身，佝僂的腰板再不能挺拔回昔日的硬朗。可恰在這時我才感受到奶奶的愛是多么偉大，離開了它，我便像涸轍之鮒，急需愛的濡沫。

我會珍惜，珍惜面條里那可口醇香的味道，珍惜奶奶那暖暖的濃濃的愛的味道。

（指導老師：胡艷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