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底的風景

金欣冉

立冬時節，街頭的廟會人潮涌動。陽光裹挾著陣陣寒意，刺得人睜不開眼。我隨著人流擠進了廟會。

里頭是形形色色的小攤子，有賣各種小吃的，還有出售各種給人逗樂的小玩意兒的。人影重重，叫賣聲不絕于耳。費了好大勁兒在攢動的人頭中向前擠，好容易才尋到一處僻靜的角落。人跡鮮至，無人問津。

原來是個風箏攤兒。

小木桌的前頭拉起幾根長線，線上拴住幾只風箏，它們靜靜看著秋冬湛藍的天空，身上盛開點點桃花，如翻開一頁的詩經，承載了整個明媚的春天。陽光四處追逐，裝點著風箏的詩情畫意。

桌邊的老者看起也六十有余，眉頭落滿霜花，時光的尾翼滑過臉頰，是溝壑縱橫的軌跡。歷經滄桑的白駒踏過，在他的眼中揚起塵土，不再清澈，卻依舊有神。秋冬的風吹皺了他的手，他仍執湖筆一桿，伏案，在絲絹上靜靜臨摹，描繪春天。似這般心境沉著，徜徉于天地，連浮塵也不敢打擾。

燕子的羽毛透著春天的日腳。提筆，自燕頭至燕身，再到燕尾，輕輕巧巧地描了個輪廓，如行云流水，一只燕子從春天飛來;丹青泅散，氤氳得恰到好處，墨花在紙上綻放，不經意的留下草長鶯飛的痕跡;自前而后施以濃墨重彩，力透紙背，翩若驚鴻，著上杏花春雨，碧瓦飛甍的顏色;再換用一枝小狼毫細細描摹，入木三分，不是雕工卻勝似雕工，燕子的鱗羽，那細密的紋路交織成四季的詩行，靈動在春夏之初，秋冬之末……勾線，渲染，罩色，刻畫。濃墨追逐情緒流淌。

燕子躍然紙上，飛進了春天，也飛進了我的心。

粘合骨架，拴好提線。燕子在竹林云端輕盈飛過，彼時，心中悄然有明媚的花兒盛開。

飛入尋常百姓家，從燕子眼中，看到了江南小鎮詩意的稻田;翅濕沾微雨，燕子的翅膀，掠過陣陣桃花瓣的清香;燕燕于飛，上下其音，燕語呢喃，道不盡江南無限春光。歸燕識故巢，燕有情，人更甚。

此時，人潮依舊涌動，而我早已停下腳步。這樣一個美好的風景，又怎么能輕易錯過？

涌動的人叢中，老者是一枚絕緣卻不孤獨的葉子。他不屬于熱鬧的街頭，不屬于寒冬料峭，只是獨自描摹詩意的春。

也許，春，不僅只是一個季節，更是一種美好的心境。

于我而言，明媚的燕子風箏是風景，伏案描繪的老者亦是風景，這樣動人的風景，同春天的心境一起，深深地印在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