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一、隋榮鈺
縱觀現實主義水墨人物畫體系的百年發展,幾乎所有畫家的藝術演變過程大致都可歸結為三個階段,即沿襲傳統、采風寫生、整合創作。正是得益于前期的傳統與寫生積淀,才能夠厚積薄發探索到自己的藝術風格。南海巖也深諳此道,早期他曾靜心臨摹前人畫作,同時研讀經典著述,這些積淀對畫面圖式、語言、意境等方面產生無盡的影響。我們從作品中也能夠依稀感知到南海巖對藝術個性的闡釋與理解,觸摸到其背后所傳承的歷史脈絡,畫境中雄渾深邃品格的由來。正因南海巖的彩墨人物畫背后隱藏著的堅守精神,才獲得了適于表現自身風格的手段,為最終實現藝術創造的革新提供了源頭活水,取得劃時代的歷史突破。

盛世吉祥 145cm×210cm 2001年 南海巖

金色的季節 69cm×69cm 2016年 南海巖
近些年來,南海巖曾多次赴西藏、新疆、甘南、印度、尼泊爾等地區采風寫生。因為對于一個畫家來說,從不同地域民族風情中尋求靈感是十分重要的。這種親身經歷帶給南海巖最大的啟示便在于對人物情感的直覺捕捉,以此來描繪社會民族之間所帶給常人的安然與悸動。畫家在不同的景致中尋找到了自己苦苦索求的畫境,尋覓到開啟自我創作之門的密鑰。
在中國傳統水墨人物畫中,色彩一直是處于被遮蔽的位置,而且這種失落一直貫穿于整個水墨人物畫發展史的進程中。自兩宋以來,水墨人物畫始終保持以筆墨范式為中心的模式,有機地融入色彩因素,使傳統作為一個生命體既不失自身的文化屬性,又能夠向外生發。在明清之際的水墨人物畫中,我們能夠依稀地感知到色彩在當代所能夠表現出的面貌。作為一位既諳熟中國傳統筆墨精神又通曉西方繪畫藝術規律的畫家來說,南海巖創造性地完成了色彩筆墨與民族社會的對接,同時也尋找到一個契合自身的創作模式并成功地將其激活。

萬籟無聲 145cm×162cm 2019年 南海巖
時至今日,在一個視覺平面上繪制具象寫實形象并非難事,而在這個層面上通過具象寫實語言去描摹呈現一種當代性的民族情境則更需要耐心思索,這要求畫家既有熟練的具象寫實功底,又有另辟蹊徑的勇氣。對于當代水墨人物畫創作來說,在水墨韻味與視覺張力之間尋求平衡點與切入點,在形式美與意韻美兩條標準上都獲得生機,是中國畫創作領域中的一個重要課題。想來畫家定是從不同方面找到了切入點,使得觀者總能夠在其作品中感受到民族人物的風情。

祥光 200cm×160cm 2014年 南海巖
首先畫家對于題材的選擇以及對其畫面背后精神意韻的迷戀,是值得業界注意的。南海巖一直鐘情于高原民族母題性的意象。如果我們將其中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畫作品題目的關鍵詞抽離出來,就能夠洞察畫家所要表達的意象:高原、故鄉、吉祥、眷戀……當然這些詞匯是無法囊括畫家最真摯的情感,但是對高原民族的依戀卻是畫家潛心投身創作的原始動力。這樣的感受投射到畫面中,就營造出具象客觀與意象主觀渾然一體的自然氣象。傳統的人物畫是帶有極強的敘事性因素,以及成教化、助人倫的創作目的,近現代更有反映時代、描繪現實的主題性人物畫創作。從這方面來看,此類彩墨人物畫是在適當地保持情節性描繪的同時強化抒情功能,拉近了造化與心靈之間的距離。
“至于經營位置,則畫之總要”,即置陳布勢與章法意境的蘊釀。南海巖的作品畫面構圖飽滿,內容取舍精略,安排得當且形式多樣,常取人之近貌,描繪肖像之美,而少有全景式的遠眺。在南海巖的作品面前很多人都會感到其畫中有一種氣勢,其神韻生動的人物肖像給予觀者強烈的真實感受,而蘊涵豐富的背景則賦予畫面“天地之高遠”的空間體量。單體人物通常被放置在畫面黃金分割點的位置,身后虛實結合的景色給予了似真似幻的意象化。從某種程度上說,畫面的意境是由圖式決定的。背景中的留白與淡色巧妙地化解了人物形象的逼真寫實之感,而這種“象外之景”正是畫家的匠心所在。

春醉藏南 96cm×89cm 2014年 南海巖
基于對色彩構成的深切體悟,南海巖追求一種直截性的色彩心理感受,通過將西方色彩觀念與傳統筆墨精神相結合,形成了當代彩墨人物畫的獨特面貌。一直以來,在“五音令人耳聾,五色令人目盲”等傳統哲學思想觀念的驅使下,水墨畫家都未對色彩的價值產生足夠的認識,甚至有些觀點是否定消極的,他們認為色彩的進入會打破圓融自足的水墨封閉有機體。直到五四運動后,這種主流趨勢才有所變更松動。從單一走向多元,從傳統走向融合,西方古典主義、浪漫主義、印象派的油畫所具有的風格特色和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動搖了傳統人物畫的評判標準,并出現一批帶有實驗色彩的水墨探索。這些作品在時光的流轉中被不斷證實,即與傳統文化血脈相割裂的,正是失敗無意義的,而那些真正能夠扎根于經典藝術文化中,同時又不斷尋找突破空間的作品,就會不斷地煥發著生機與活力。

虔誠 200cm×122cm 2000年 南海巖

醉戀母親河 157cm×200cm 2018年 南海巖
初視南海巖的人物畫,我們就發現其色彩并非是僵化呆板的,色彩與筆墨的關系也不是分裂對抗的,反而是在畫家強大的控制范圍之下,色與墨的相互交融呼應。在具體的實踐與發展的過程中真正地找到了兩者之間相互結合的可能性。在色彩與水墨兩種不同語言體系中,色彩表現出躍動與升騰的狀態,墨色本身則帶有沉郁和靜謐的性格。兩者有機地結合,再加上畫家不斷對媒材、質地、肌理等方面的試驗,不但拉深了傳統中國畫的維度空間,同時也形成了一種動人心魄的視覺張力。從學術層面上講,這種對于畫面空間的開拓以及對視覺沖擊力的欲求,進一步明晰了長期以來在傳統語言體系中由水墨范式所掩蔽的色彩脈絡,再適當地融入現代視覺元素,成功地銜接并延展筆墨范式系統中的色彩表現手段,這成為南海巖對當代人物畫壇的主要貢獻。也正因有了這樣的突破,使得南海巖的人物畫與其他畫家拉開距離。換言之,在南海巖的人物畫中,色彩的作用既不是解構與重構,也非簡單地重疊與附加,而是在充實豐厚傳統積淀,面對古今中外不同時間與空間維度的一種主觀整合。在藝術演繹發展的過程當中,不同力量推進了一次又一次表現方式的創新。單純機械式地制作必然無法企及攀至藝術的高峰,只有沉浸于傳統,繼而投身于造化,自然開啟的言說自我的方式與路徑才真正值得我們去反復體會玩味。
綜合性、多維度的價值取向為南海巖的作品注入了渾樸厚重的歷史韻味,同時也造就了彩墨人物畫的突出風格,而這種風格的創立使用和不斷延續是其作品價值的具體展現。他借用傳統藝術體系中的重彩畫、山水畫、花鳥畫、碑學書法等以及19世紀末印象派繪畫中的光線、色彩要素。多種藝術門類之間的微妙呼應,使得一系列表現民族風情的彩墨人物畫蘊含著時代的情感寄托,附帶有強大的精神感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