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鶚墓調查考證

□陳如斯

一、阮鶚墓實為“阮廷瓚父子合葬墓”

阮鶚墓規模宏大，極為壯觀，主墓墓冢為三座。 中間一座為圓形結構，漢白玉環形拱起七級臺階，中豎圓形蓮花石雕。 兩旁墳冢為長方形結構，也是漢白玉拱起，臺階五級，上豎方形蓮花石雕。 主、副墓后都立有墓碑，但只有主墓有碑文，副墓有碑沒有雕刻文字，四周雕花形式也與主墓不同。 據王樂群先生所著《樅陽文物志》記載，主墓碑文為“贈承德郎南京刑部主事□鶚□壽域”，墓主為阮鶚，而隨葬的副墓墓主是誰，卻沒有說明。

圖1 阮鶚墓

2019 年春節期間， 筆者曾兩次專門到阮鶚墓考察。 經仔細辨認，對阮鶚墓的碑文作如下釋讀：墓碑正中的碑文，應為“敕贈南京刑部主事愛云阮公壽域”。 與“南京刑部主事愛云阮公”并列的一行文字，為“太安人童氏”。右側的文字，為“明嘉靖丁巳歲孟冬一日男光祿丞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鶚孫”。 左側的文字，為“禮部儀制司主事自嵩國子生自岱自侖府庠生自恒百拜謹立”。

按此釋讀，此墓顯然不是阮鶚的墓葬，墓主應是“愛云公”和“太安人童氏”。 “愛云公”，即阮鶚的父親阮廷瓚。 阮廷瓚（1460 年—1539 年），字邦器，號愛云。阮廷瓚以孝友聞名，敬事兄長，馬其昶《桐城耆舊傳》中載有《阮愛云公傳》。《阮氏宗譜》中有《阮廷瓚小傳》①出自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 年）版《阮氏宗譜》。 同治七年（1868 年）版《阮氏宗譜》中的《愛云公小傳》，與此略有小異。，移錄如下：

五十三世，愛云。 諱廷瓚，字邦器。 敕贈南京刑部廣東司主事。 生天順庚辰六月十四辰時，卒嘉靖己亥九月二十戌時。 配吳氏，贈安人，生天順四年正月十五亥時，卒嘉靖甲申正月二十五戌時。 副室童氏，贈安人，生成化壬辰十月初一子時，卒慶（注：應為“嘉”）靖庚寅三月二十二亥時，葬山。 子二：鵬、鶚，女二：長適汪、次適唐，俱童出。 公崇祀鄉賢祠，有傳。

由《阮廷瓚小傳》可知，“太安人童氏”即阮廷瓚副室童氏，為阮鶚生母。 可見，所謂“阮鶚墓”的墓主，其實并不是阮鶚，而是阮鶚之父阮廷瓚及阮鶚生母童氏。

那么，《樅陽文物志》何以認定此墓為“阮鶚墓”？而阮鶚的真正葬地在哪里？據《阮氏宗譜》記載，阮鶚兄弟二人，長阮鵬，次阮鶚。 《阮氏宗譜》中收有二人小傳，照錄如下：

五十四世，鵬，字應徵，號竹崖。 晉太學，授光祿丞，贈禮部儀制司主事。 生弘治丙辰十一月初八，卒嘉靖丁巳八月十九。 配胡氏，贈安人，生弘治壬戌五月二十四，卒闕，合葬，祔愛云公墓左。 子二：嵩、岱。 女二，俱適錢。 公事跡載邑志孝友傳。

《阮氏宗譜》記載顯示，阮鵬、胡氏與阮鶚、吳氏是附葬于其父阮廷瓚墓下的。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阮鶚墓”，主墓為阮廷瓚、童氏之墓，墓左附葬的副墓為阮鵬、胡氏之墓，墓右附葬的副墓為阮鶚、吳氏之墓。 所謂“阮鶚墓”，實為阮廷瓚父子（兩代六人）的合葬墓。 為敘述方便，以下仍暫稱之為“阮鶚墓”。

二、阮鶚墓修建時間考

阮鶚墓規模宏大， 從開始修建到最后完工， 有一個漫長的工期。 從目前掌握的資料看，阮鶚墓修建時間前后長達60 多年，即從明嘉靖三十六年丁巳（1557 年） 十月開始修建，到萬歷四十二年甲寅（1614 年）之后的若干年才全部竣工。 其中，有三到四次規模不同的集中建設，以下試分別予以論述：

1.主墓修建期

主墓墓碑， 落款時間為“明嘉靖丁巳歲孟冬一日”，即明嘉靖三十六年丁巳（1557 年）十月一日。 據《阮氏宗譜·阮廷瓚小傳》記載，阮廷瓚卒于嘉靖十八年己亥（1539 年），童氏卒于嘉靖九年庚寅（1530 年），童氏卒年距阮廷瓚卒年近10 年。而據《阮氏宗譜·阮鵬小傳》記載，嘉靖三十六年（1557 年）八月，長子阮鵬也已去世。從墓碑署款時間看， 主墓的修建時間為明嘉靖三十六年丁巳（1557 年）十月，此時阮氏家族已有阮鶚、阮自嵩兩人成進士。 而且，從墓碑落款的子孫職銜看，阮自侖、阮自岱為國子生，阮自恒為府庠生。由此可見，阮氏家族正處于上升時期，此時所修的墓冢應當只有主墓。按照阮廷瓚逝后多年入葬的習俗推測， 剛剛故去的阮鵬是不可能馬上入葬的（樅陽古時習俗，人死后需棺厝待葬）。

2.副墓修建期

副墓，分別為阮鵬、胡氏夫婦合葬墓和阮鶚、吳氏夫婦合葬墓。 阮鶚比其兄長阮鵬晚卒十年，而阮鶚的繼配吳氏卒年在萬歷癸巳，即1593 年年底。 也就是說，副墓中的阮鶚、吳氏夫婦合葬墓的修建時間應在萬歷癸巳以后，但阮鵬、 胡氏夫婦合葬墓的修建時間不好界定。 如果從阮廷瓚逝后多年入葬的習俗看，阮鵬、阮鶚兄弟的入葬時間很可能是同時。

如果從墓葬現場看， 兩邊副墓雖然規制相等，但仔細察看，區別還是有的。 墓左的石料多為碎石拼接，墓右的石料則多為整石。 因此，筆者認為，副墓也有可能不是同一時期所建，即阮鵬夫婦合葬墓的修建時間有可能要稍稍提前。

3.石雕神道修建期

據《明史》記載，阮鶚生前因遭人誣陷，被褫奪官職，晚年一直賦閑在家，以收徒講學為生。阮鶚卒后，其長子阮自侖雖一直為父訟冤，但長久得不到平反回應， 直到其幼子阮自華中進士后持續吁告，才于萬歷四十二年（1614 年）得以平反昭雪。 同年， 遣安慶府知府連繼芳親往諭祭，其《諭祭文》收錄在《阮氏宗譜》中。

可見，阮鶚墓建造的時候，阮鶚尚未平反。因此，從理論上講，阮鶚墓應當沒有如此大的規模。 而且，阮鶚墓建造所用石材質地也不相同，墓室主體為青石，而神道石刻、牌坊、碑文等為漢白玉。 阮氏家族經過數代積累，不僅是簪纓大族，更是一方富紳。 阮鶚冤案的平反，是阮鶚墓進一步修建的前提。 墓地的大型漢白玉群雕、華表、豐碑、牌坊，應該是在阮自華中進士為父訟冤平反成功后才完成的。

三、阮鶚墓現狀

阮鶚墓自20 世紀90 年代開始修復工作，如今已大致恢復原貌，但仍有部分尚未完全復原。 墓碑周圍的青石石柱和柱頂石雕，現已修復完成，有些為現代翻制。 墓園神道，已重新鋪上青石，但都為近期重制。 神道兩旁的石刻，也已重新豎起，并以同類材質修復破損部位。 但這些石刻在復原后并未實施有效保護，可以看見大部分石刻發黑，沒有清理石雕表面的灰塵、地衣以及雨水侵蝕的痕跡，也沒有搭建防雨設施。

牌坊石柱大多完好， 部分為現代重制，原件依稀可以辨認出雕刻的鹿形、 祥云等花紋。牌坊后原有四座石碑，現僅豎起一座，其余三座尚未豎立。 已豎起的石碑，表面碑文損毀嚴重，很多文字難以辨認。 華表后的兩座石碑，雖都已立起，但表面沒有文字。 墓地旁的樹叢中，尚有大量殘石堆積。 放置最上的兩塊石碑，向下一面刻有文字，因為位置原因，無法辨識。

殘石中尚有石刻雕像、 碑基等未修復的部分，也未得到妥善保護，露天散置于附近草叢中。 牌坊外有燒灰痕跡，主墓前有燃放煙花痕跡，未作清理。 另外，近年，海螺水泥廠在山北部開山取石， 顯然也會對阮鶚墓造成一定的不良影響。

2019 年10 月，阮鶚墓已被國務院公布為第八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相信要不了多久，一代抗倭將領的墓葬，將會得到更好的保護與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