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的“愛情”

□華佳銘

轟轟烈烈最終敵不過細水長流，山盟海誓最終敵不過歲月靜好，甜甜蜜蜜最終敵不過小吵小鬧，彼此承諾最終敵不過安靜平淡。

又是一個寧靜的午后。我慵懶地靠在飄窗的靠墊上。耳機里正飄著一首老掉牙的情歌：“背靠背坐在地毯上，聽聽音樂聊聊愿望……”你一定很好奇十幾歲的我怎么會聽這首歌。答案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因為下面的原因。

“你這個老太婆，太不讓我省心了……”外公又在罵外婆了。我抬頭看了看刺眼的太陽，嘴角卻莫名上揚，在我的印象中，外公一直在罵外婆。

春天的雨后，外公會扯著嗓子責罵外婆做事沒有計劃，原因是外婆只記得買鹽，忘記了買雞精?？崾畹奈绾?，外公會厲聲呵斥外婆：“看電腦有什么用，你就不怕看瞎了眼睛嗎？”微涼的秋日，外公會氣鼓鼓地大喊：“你就不能打開油煙機把煙排出去呀！”熱鬧的除夕夜，廚房又傳來外公的叫嚷聲：“你這老婆子，怎么那么固執??！告訴過你切菜的時候把刀豎過來，你偏橫著切！”

類似這樣的瑣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問外公愛不愛外婆，外公厭惡地搖搖頭；我問外婆愛不愛外公，外婆也搖搖頭，那神情好像在怪我明知故問。

但隨著銀絲漸漸爬上他們的額頭，我才明白：雨后的地很滑，外公其實是不想讓外婆出門，怕她摔倒；夏日天氣悶熱，外婆血壓不穩定，外公希望她吸氧午睡；秋天空氣干燥，外公怕外婆不開油煙機吸到油煙味會咳嗽；冬天太冷，外公怕外婆切到手，受傷了不容易好……

時間久了，我漸漸明白，這吵鬧里其實還藏著一樣奇妙的東西——那就是愛，一種相濡以沫、安靜平淡的情愫。

還記得外婆康復出院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倆人不知嘀嘀咕咕地說了什么，我只聽見外公笑中略帶著感慨地說：“還以為你這老婆子余生不想跟我一塊玩了呢?！蓖馄怕牶箝_玩笑道：“如果倒退十年，我早就不跟你玩了！”而外公似乎很當真，慨嘆著：“唉，老夫老妻的了。”

我的外公外婆，他們也許從未熱戀過，但也從未因此遺憾，畢竟，他們一生平平淡淡。

曾有人問我，你覺得愛情是什么？我說，愛情是轟轟烈烈，是山盟海誓，是甜甜蜜蜜，是彼此承諾。如果現在再問我這個問題，我會堅定中含著溫柔地回答：“其實真正的愛情很簡單，兩個人、一個孩子、一條狗，足夠了?！?/p>

因為，轟轟烈烈最終敵不過細水長流，山盟海誓最終敵不過歲月靜好，甜甜蜜蜜最終敵不過小吵小鬧，彼此承諾最終敵不過安靜平淡。不知道我的愛情觀為什么突然間有了這樣大的改變，變得如此簡單。

愛一個人，先審視自己，能否和他長久，能否對他忠誠，能否陪他含淚奔跑一生，直至臉上布滿皺紋，仍不離不棄。

我知道，我的外公外婆，他們經得起歲月的顛沛流離，一起品嘗了一輩子的酸甜苦辣，一起承擔著風雨的打擊，不曾在花前月下談情說愛，卻也不被生活打敗，牽著手含淚奔跑了一生，歷盡坎坷磨難，回過頭來，仍覺得相守值得。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模樣，在我心中這就是最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