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術與書法縱橫談

康慶武

武術和書法都是中國傳統的藝術形式，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都形成了各自完整的技術和理論體系。雖然一種是身體運動，一種是筆墨運動;一者屬武，一者為文，但由于共同扎根于中華傳統文化的土壤中，盤根錯節，互相存在著廣泛而深刻的影響關系。

下而就二者的相似之處來分析它們的關系。

一、相似之處

1.都追求勁力

書法使用毛筆蘸墨書寫于紙上，功底好的書家寫字“入木三分”，力透紙背。而擅長拳術的功夫家能練剛為柔、練柔為剛，發出“棉里裹鐵”的“寸勁”。書法追求筆力雄健，武術則注重勁力充沛。

2.都講究結構勻稱

一幅好的書法作品，章法上大都講究“疏可跑馬、密不插針”，欣賞起來，能給人以均衡、跳動、飄逸、俊美之感。由于書前作者對通篇已“成竹在胸”，所以寫出來全文行氣連貫，一氣呵成。而訓練有素的武術家，練拳“運氣行功”，于動靜變化中呈現各派拳種的不同風格，如形意拳的簡練沉著，翻子拳的短促脆快，以及太極拳的綿長圓活等等。

3.都強調姿態和美

書法有楷書、行書、草書等，書體眾多，異彩紛呈;武術則有長拳、南拳、太極拳、象形拳等，拳種豐富，爭奇斗艷。除此之外，唐代書法家張旭，在取法前代草書的基礎上，又加新意，其字筆走龍蛇，呈現放任不羈之態，人稱“狂草”。武術中則有取法于醉態的醉拳。二者都體現一種酣暢灑脫的藝術風貌，驚世駭俗，都成為各自藝術門類中的奇品。

4.都講究用意

作為藝術活動，書法和武術都離不開人的主觀活動。王羲之曾就書法的創作過程指出：作書之前須“凝神靜思，預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動，令筋脈連，意在筆先，然后作書”（《題衛夫人（筆陣圖）后》）?！短珮O拳譜》則提到“用意不用力”。兩門藝術都認識到意識的先導作用。因為用意，而無呆象，從而可致形神兼備。人們贊譽精美的書法或精彩的武術表演常說“如有神助”，說“氣動形隨”，就是這種道理。

另外，因為用意，書道達到最上層時，有筆而少墨，即所謂筆斷意連;拳法達于頂峰，則有意而無拳，所謂“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形意拳理論研究》）。

5.都融合著人的情感

書法和武術作為特殊的人體運動形式，都受到人的心意活動的影響，從而展現特殊的意味。對于書法，歷來有“書者，心之跡也”和“字如其人”的說法，人們習慣評價唐代書家說：顏體“雍容豪健”，柳體“勁媚婀娜”，那顯然是因為書法附著了創作者的思想感情。而武術上的這種現象更為直觀：一劍在手，有的武術家演練起來迅猛脆快、氣勢磅礴，有的武術家演練起來則高飄輕巧、典雅俏麗，這恰是演練者個人性格特點在劍術上的自然流露。

6.都主張運動應有轉換折疊

書法書寫時要求“欲右先左”“欲下先上”;做太極拳的“云手”動作時，則要求“欲左先右”“欲右先左”，其他如“欲上先下”“欲吐先吞”的打法在拳術中隨處可見。綿綿不斷、節節貫串是太極拳的運動特色，而這與書法行書、草書的筆法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書法借助筆法的轉折來顯示點畫之蘊藏，使筆勢更加纏綿;武術運用轉折，則能當作勝敵的法寶，聲東擊西，制人而不制于人，令敵人處處落空、時時受制。

7.都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眾所周知，練習書法可以陶冶性情、延年益壽;而武術除了具有防身技擊效用外，同樣有著突出的健身作用，“詳推用意終何在？益壽延年不老春”（《太極拳譜·十三勢歌》），一語道破了練習拳術的根本目標。

二、相互影響

書法史上至今流傳著唐代大書家張旭因觀公孫大娘拔劍起舞，由此草書長進的故事;流傳著唐代書家懷素夜聞嘉陵江水聲，草書益佳的故事。武術史上則記載了不少拳術家效法自然、觀動物相斗而悟拳法的傳聞，如傳說明代姬隆豐在陜西終南山水開洞采藥時見鷹與熊搏斗，遂對創拳有所悟而造形意拳。

書法和武術都注意從自然萬物中尋找靈感，又能共通有無、互相促進。比如不少書法家喜歡通過練習武術拳械來增長腕力，以彌補書法筆力之不足。而武術上相傳“少林寺某僧練書法，懸腕作書，為求筆力沉著，于筆管中灌以鉛，曰臨千字，歷二十年，書既成名，而指勁亦臻絕頂”（《少林武功》第584頁）。這又是通過書法來提高武功的事例。

書法與武術同為我國文化的特有形態，各具特色，而又能相互融通、相得益彰，因此都有互相借鑒的必要。當代著名畫家李苦禪就曾說過：“對中國文化，專干一門的總易流入匠氣、俗氣?！彼哉f，只有融入多種學術，方能融會貫通，更好地揭示學術奧秘，造福人類。

（編輯/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