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匾

吳家診所位于河北元城古槐胡同，是吳家的老宅子，不大，青磚灰瓦。診所門楣上一塊紅色大匾，上書四個金色大字：妙手回春。

這塊匾，是前任縣長劉大琨送的。那年，劉大琨的爹得了一種怪病，腦袋不停地搖擺，去大醫院也沒治好，就把吳家診所的大夫吳子皋請去了。吳子皋亮出絕活，治好了怪病。

劉大琨說：“吳大夫，你真是神醫。”吳子皋微微一笑，說：“雕蟲小技，不足稱道。老爺子的病是血管痙攣所致，以后多按摩頸部，睡覺平躺，脖子下面枕一個裝滿黃豆的小袋子。”

劉大琨寫了“妙手回春”，讓人刻在沉船木上，制成匾額，送給吳子皋。

吳子皋的兒子原本是學醫的，醫科大學畢業，原本在縣醫院做主治醫生，有了劉大琨這層關系，就走上仕途，到縣衛生局做了副局長。去年，劉大琨榮升到市里，安置吳子皋的兒子到一個重要部門擔任局長。

兒子比老子有能耐，在新城區買了兩套房子，讓父親搬到樓房去住，在街上開個像模像樣的診所。吳子皋拒絕了，說：“你做你的官，住你的豪宅，我是個大夫，在老宅住習慣了，哪里也不去。”

吳子皋是個怪人。病人跟他套近乎，恭維他心地善良，面目慈祥，定然能長壽。他瞪了病人一眼，說：“現在你是我的病人，怎么給我看起病來了？”

也有請他吃飯的病人家屬，他揮揮手，說幾包草藥不值一頓飯錢。病人家屬心中感激，再來，帶了一件名酒或者一條名煙。他便陰著臉，嘴里吐出四個字：“趕快拿走。”那斷然拒絕的神色，讓病人家屬對他敬重有加。

日子像水一樣緩緩流淌著，花開花落，秋去冬來。吳子皋的兒子貪污，被判了刑。一開始，家里人瞞著吳子皋，說兒子到外地任職了。但是時間一長，吳子皋還是感覺出了端倪。

這天，吳家診所大門緊閉，吃了閉門羹的病人在門前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無奈地猜測一番，搖著腦袋走了。

第二天，一位病人又來。兒子的事對于吳子皋來說，實在是打擊太大了，病人擔心吳子皋想不開。只見診所大門開著，病人進了院子，掀開門簾，見吳子皋依然端坐在太師椅上，留長須，穿唐裝，微閉雙目，一手捋著胡須，一手為患者把脈。

病人排號看完病，提著一兜中藥出門，還是不放心，禁不住向后扭頭，發現那塊紅底金字的匾被砍去半塊，只剩下“回春”兩個字。

病人心里一驚，返回屋里，指著半塊殘匾不解地問：“吳大夫，那是……”吳子皋沒抬頭，說：“我是大夫，卻醫治不了兒子的病，糟蹋了這塊匾啊。”

（摘自《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