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象系列 （節選）

蔣烏

夢象（62）

零散的聚居區，在村子的上半部分

我們自成一體

石頭壘壘中自稱“黃石市”

我和友人行走在烈日的照耀下

穿過一戶戶人家

一個許久未見面的小伙伴Jbm

醉醺醺地拉著我

邀我一起喝酒

我是多么想和他一起喝酒

但情節不允許

我并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

也沒有表明自己的目的

依次從Jsb，Jbm，Jzz和

Jww家的房子走過去

相當于走了一個S形

Jzz家的房子前坪

助跑一躍就到了

Jww家的平面屋頂上

我的身體里好似

住著一頭旺盛的動物

并不為每一次的奔跑感到疲憊

借著每次的奔跑

體驗飛翔在空中的感覺

穿過一塊農田

對面就是主路了

道路在我

三伯父房前轉了90度彎

開始下起雨來

后面開始有一個人

追在我身后

大聲喊著，叫我不要跑

我膽怯，雙腿跑得更加快

跑著跑著

道路兩邊的樹就迅速長高

直到遮天蔽日

夢象（64）

道路泥濘那兩個

村子的連接處

廢棄的拖拉機擱置

整個村莊淪陷在上個世紀的

灰色與潮濕之中

一堆人在簡易的棚子下

玩一種賭博游戲

一個圓形轉桌上

賭博是在一堆和好的

顆粒狀的玉米粉狀物前

每個參與的人

拿著一個缽子

按次序等候

每個人輪流用缽子

在運轉的桌子上

使勁掏一下

然后迅速退后離開

第二個人上前再掏一下

再退后

這就作為

每位參與人的賭資

游戲循環往復

莊家在旁邊

安裝了一個巨大的吸塵器

在機器的巨大聲響中

吸走周邊的碎屑

夢象（67）

我的身體意識

有時延伸到

周邊區域

它包裹著一個

影影綽綽的房間

它們都成為這個世界

無形的存在者

在我的眼里晃動

在眾人的眼前晃動

我站起來

一些物件就

開始交叉飛翔

躥升到

天空蔚藍色的底部

我躺下

就相當于是

一條河流流淌

身體裝滿

水流動的聲音

我的身體意識

有時又落回寂靜之地

我就偷偷地

把一只貓

葬在我的小腿部位

或者我的額頭

夢象（73）

一座山和一座學校

被關在一座鋼結構廠房里面

一行人圍繞著

這間空洞破舊的廠房

我被它無處不在的潮濕

弄得心神不寧

只能偷偷地在樹木和廠房

造成的雙重陰影里走

模式化的工人一批一批在時間線上

來回晃動，猶如無知覺的亡靈

我們匍匐著張望

學校在一處黑暗中閃動

中間隔著一堵厚厚的圍墻

那些被深重打造的學生

膽怯地避開來自外墻外的目光

他們在不久的將來

成為另一批工人

即將離開這座廠房

一位領導特意打來電話

囑托我們在此山中砍伐和

修整好一根木材

帶下山去，再帶出廠房

為完成這個“使命”

我們分工合作

在勞作中看見自己的身軀變化顏色

覺察出各自原來的身份

已紛紛轉換為工人

夢象（80）

大霧天氣或者是月夜

母親在廚房里點燈熬板油

我在灶邊燒柴火

兩個在家借宿的年輕人

這時也跑來一人

到廚房烤火取暖，不言不語

盯著自己的手機看

我討厭這種只跟家里某位成員打招呼

而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人

這位跑來烤火的人還不肯告訴我們

他的名字和其他任何信息

偶爾只咯咯地對著手機屏幕發笑

這引發了我的內心怒火

以幾句激烈的言辭將他趕了出去

我跑到屋檐下

望著密不可透的大霧或夜色

一條大路的方向指向隔山相望的鄰家

一群伙伴的聲音從那里面穿出來

我朝著他們喊：一起上學去啊

我好像朝著虛無喊

一起上學去啊

但是只過了不久他們一伙人就

全部來到我的面前

夢象（83）

我被任命駕駛一輛大巴車

那車有兩間房那么寬

車上坐了剛喝完酒的領導和同事

他們指揮我去某個地方

進而指揮我怎么駕駛

手動擋的大巴車駕駛區域十分簡陋

我的視線一會飛在車前

一會懸在鐵皮的車廂地板上

一會又躥到后視鏡及車輛的四周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通過一間

賓館的房間看見車子移動的自身

我開始覺察到是我的夢駕駛著我

操縱著我的左右手

在其中找著平衡和淺顯的規律

而我不需花費心思

卻體驗出美妙的一切

夢象（84）

到了印度

一個漲水的季節

穿著寬松衣裳的女人們

在渾濁的河流里打撈

一種漂浮在水上的野生植物

隨便詢問其中的一個人

她們都說用來做一家人的食物

簡直美味可口

這都是一些含淚說過的話

因為我看見洶涌的河流都是由

日常道路演變而成

男人們為丟失的道路哀嘆不已

空落落地埋頭

蹲坐在一處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