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武,汪 濤,俞佳根
(浙大城市學院,浙江 杭州310015)
在中國的廣大農村地區,“三農”問題一直是最受關注的問題。我國當前積極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這也提高了農戶的創業意愿。以農戶為主體的創業活動意義重大,如果能夠獲得適當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有效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新型職業農民。與此同時,農戶創業的增加能夠推動完成農村勞動力的轉移就業任務,為農民增收等社會問題的解決提供新的路徑(韓俊,2017)[1]。2018 年9 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 年)》,提出要堅持市場化方向,優化農村創新創業環境,放開搞活農村經濟,合理引導工商資本下鄉,推動鄉村“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培育新動能。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做好“三農”工作的若干意見》,提出要積極實施各類人才返鄉下鄉創新創業活動,尤其是針對外出農民工、高校畢業生、退伍軍人以及城市人才,需要打造不同類型與功能的創業支撐服務平臺,通過各種手段優化農村的創新創業支持服務體系。目前對于傳統金融與創業之間的關系研究較多,但是關于新金融尤其是數字金融對創業影響的研究并不是太多(Bruton etal.,2015)[2]。
在當前鄉村振興戰略推動下,最需要做的就是將政府政策與市場資源進行有效的融合,為農村經濟的發展提供完善的激勵與約束機制,并在此基礎上打造覆蓋面廣、融資效率高、可持續性的普惠金融體系,這對于農戶創業活動來說尤為重要。由于數字技術可以釋放普惠效應,因此數字鄉村建設,不僅會推動網絡化、信息化、數字化在農業農村經濟社會中的應用,也會極大提高農民的現代信息技能,而這些都為數字普惠金融在農村的全面深入推進,提供了良好的基礎設施和發展環境。在當前互聯網技術日新月異的發展中,實施普惠金融服務的金融機構對于金融服務和金融產品的創新空間非常大,能夠更好地滿足各類農戶創業者的不同需求,尤其是在一些資金相對較為匱乏的地區。所以說,在數字經濟發展大潮中,數字金融的重要性和優勢也得到了凸顯。在一些數字普惠金融發展起步較早的地區,一部分農戶創業者也體會到數字金融的便利性和高效性,并享受到了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紅利。基于此,本文研究的主要對象就是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是否有效支持了農村創業,其內在機理和傳導機制是什么。
本文利用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數據庫和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庫,針對數字普惠金融在農村創業融資中起到的積極作用進行理論與實證研究。本文首先對農戶創業中正規金融、非正規金融以及數字普惠金融的成本函數進行均衡分析,并得出了數字普惠金融促進農村居民創業融資便利的結論。在實證研究中,本文構建Probit 模型,分析了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以及兩個細分指標(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對農村創業的影響,發現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系數的作用更為顯著。基于此,本文對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的作用進行了進一步的實證分析,分析了支付指數、保險指數、貨幣基金等數字普惠金融三級指標對農村創業的影響。最后,本文分析了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農村居民創業融資促進效應的區域異質性特點。本文的主要貢獻在于將數字普惠金融作為二元金融結構的有效補充,建立有效的理論模型,并分析三種融資模式之間的互補關系,以促進農村居民創業。
對于我國農村發展來說,以農村居民為代表的農戶家庭創業,在現階段對于創造農村就業機會、增加農民收入和促進農村經濟發展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農戶創業也是農村家庭由小規模的純農業生產成長為農業的適度規模生產、非農生產分工的有效路徑,某種程度上也是中國農村經濟轉型發展的重要動力。發展農村家庭創業最大的一個制約因素是金融約束,這也是很多國內外學者較關注的一個重要命題。一般認為,金融約束是影響家庭創業的一個關鍵因素(Paulson、Townsend,2004[3];Buera、Kaboski,2012[4])。從國內的研究情況看,金融約束對于家庭創業的選擇來說,會帶來非常重要的影響,尤其是經濟欠發達地區的家庭創業,金融約束起到的抑制作用更明顯。現有研究結果表明,農村創業與該農戶所處區域的金融市場環境與政策環境有著非常緊密的關系。從國內現有的研究看,我國農村的融資環境較差,存在較為明顯的金融約束。農戶在創業過程中的融資需求得不到有效滿足,融資效率低下,從而顯著影響到整體的創業行為和創業效率,最終導致創業規模和創業水平不夠理想。當然,現有研究也得出這樣的結論,即隨著金融市場的不斷發展優化,其資源分配的效率得到改善,從而可以逐漸緩解潛在創業者的金融約束,最終保證創業活動的融資需求(Bianchi,2010)[5]。在上述研究基礎上,學者們已經形成了金融市場、融資與創業之間較為完善的理論分析框架。
關于在現有金融約束條件下如何更好地分配金融資源,優化農村創業的融資環境,目前較多的研究聚焦于正規金融與非正規金融對于農戶融資約束的影響方面。正規金融與非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融資產生的效應以及影響程度的大小,是學者們較為關心的問題,從現有研究成果來看,研究結論尚不明確。一些學者指出非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起到的作用更明顯。一是從內生性金融視角的分析,一些學者提出非正規金融存在內生性特征,所以與農戶創業的風險特征更相融,對于正規信貸約束導致的創業農戶融資需求不足起到補充作用,而且既能有效促進農戶創業行為,又提高了創業成效(李煒雯、張兵,2016)[6]。二是從區域差異的視角分析,一些學者提出非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決策的邊際效應更大,但是從全國范圍來看,中西部地區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的支持不足(劉新智等,2015)[7]。三是對農戶信貸市場中正規與非正規部門之間的內在聯系進行研究,研究是否存在互補關系或替代關系。劉西川等(2014)[8]的研究認為正規金融部門與非正規金融部門之間存在互補關系,在貸款對象為富裕群體時這種互補關系更加清晰。劉雨松與錢文榮(2018)[9]提出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之間存在替代效應,但是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不如非正規金融作用大。另外一部分研究則支持正規金融比非正規金融更能起到促進效應。如Han等(2013)[10]發現正規信貸緊縮對農戶創業起到阻礙作用。楊軍等(2013)[11]和盧亞娟等(2014)[12]分析了金融資源對農戶創業選擇行為的影響,發現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的邊際效應要大于非正規金融。從現狀來看,為緩解長期以來農村地區金融供求失衡的難題,近年來我國各級政府采取了多種積極的農村金融改革,從制度上和具體政策的執行上予以優化,比如降低農村金融市場準入門檻限制、擴大農村利率浮動范圍等。但受限于我國金融體制改革的整體環境,我國農村地區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并未從根本上得到緩解。
至于普惠金融對于緩解農村創業融資約束的研究,也成為最近幾年學者們關注的一個焦點問題。普惠金融通過緩解融資約束(Klapper 等,2007)[13]、激發創新創業精神,可以更加精準地影響創業。Ayyagari等(2016)[14]的研究發現,無論是在發達國家還是在發展中國家,普惠金融對居民創業都有著明顯的促進作用。王鳳羽、譚明交(2017)[15]從政府、金融企業、創業農戶三個層面提出了“構建普惠金融體系、創新普惠金融產品與改善信貸環境、提升創業融資能力”的融合路徑。最近幾年,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尤其是大數據技術和云計算等創新技術得到充分應用,數字金融得到蓬勃發展,這一切為降低企業融資成本、拓展金融服務范圍和觸達能力帶來巨大的發展空間(郭峰等,2016)[16]。現有研究指出,數字金融對于農戶融資的作用日益顯現,通過便利支付、平滑消費,以及提供儲蓄和補貼等渠道,實現對農戶資金融通的幫助(Grossman,Tarazi, 2014)。因此,作為一種新的金融發展方式,數字金融已經成為傳統金融體系的有力補充,并為創業提供了重要支撐。值得提出的是,數字金融的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支持服務程度都對創業融資有明顯的作用(謝絢麗等,2018)[17]。一個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促進農村創業活動的作用機制,主要是通過彌補傳統金融對不發達地區和小微企業服務的不足,促進創新的產生,再進一步推動創業行為的涌現。基于上述分析,數字普惠金融對農村創業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面:一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傳統金融的短板,通過便捷的方式實現融資的供求匹配,從而提高農戶創業的融資效率;二是數字普惠金融基于互聯網與大數據的基礎,融資成本的風險評估成本下降,降低了信息不對稱帶來的融資成本;三是數字普惠金融本身作為一種創新的手段,通過改變支付環節、交易環節等方式為農村創業提供了創新的源泉。
本部分我們主要針對農戶創業中正規金融、非正規金融以及數字普惠金融三種融資方式之間的關系進行理論分析。假設農戶通過借貸擴大再生產或投資新項目開始進行創業行為,農戶可抵押的資本為A,創業成功的概率為p,創業失敗的概率為1-p,農戶在創業初期的貸款額度是mi,貸款的成本函數是Ci(mi)。從農戶創業的實際情況看,創業貸款的成本大小既取決于貸款金額,也取決于農戶的自有資本大小。令農戶創業貸款的總成本是M,創業融資的貸款總成本由三部分組成:一是固定成本Cf,包括申請貸款過程中所耗費的手續費、管理費,維護關系的請客送禮費用等,這一部分的成本不隨貸款金額數量發生變化;二是利息Cr1=r1mi;三是違約成本,即農戶貸款以后沒有債務清償能力所產生的違約成本Cd1=A。通過正規金融渠道獲得的貸款額度是m1,通過非正規金融渠道獲得的貸款額度是m2,通過數字普惠金融渠道獲得的貸款是m3。因為融資方式的差異性,農戶創業時通過不同渠道所獲得融資的成本函數呈現出不同的特征。假設農戶通過正規渠道獲得融資的成本函數是C1(m1),通過非正規渠道獲得融資的成本函數是C2(m2),通過數字普惠金融渠道獲得融資的成本函數是C3(m3),三個成本函數的一個共同特點是,它們都屬于遞增函數。
我們分別研究三種融資渠道的成本函數。首先,假設農戶選擇通過正規金融渠道獲取貸款,則貸款的總成本包括固定成本利息r1m1以及由于創業失敗無法償還貸款條件下將被收回的抵押資產A。如果創業項目成功,農戶有能力償還貸款本息,則不會造成抵押資產的處置。所以說在創業成功概率為p 的條件下,農戶正規貸款的期望成本為pm1+(1-p)A。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得到農戶創業的正規金融渠道貸款成本公式:

其次,假如農戶創業的時候通過非正規金融渠道獲取貸款,則貸款成本的構成與正規金融貸款存在不同的特點。農戶能夠通過非正規金融渠道獲得融資的原因,主要是因為農村形成了較為完備的社會網絡,農戶可以充分利用這種社會網絡實現融資的可能。當然,農戶在日常的生活中耗費了一定的時間與金錢成本來維護各種社會關系,所以維護成本可以被認為是非正規金融渠道借貸的固定成本。我們可以設定這一固定成本為此外,非正規金融渠道獲得的貸款一般是無息貸款,有息貸款占的比重比較低。為了研究的需要,本文假設在農戶創業的時候沒有獲得有息的非正規借貸方式。此外,設定農戶在創業的時候,通過親朋好友等渠道得到融資來源,不需要提供抵押品。之所以這樣設定,是因為在農村社會網絡中,農戶之間存在的社會網絡,使得農戶會盡可能想辦法償還貸款。在資金不夠的情況下,農戶也會通過免費提供勞務等形式,實現對資金提供方的補償。在這種假設條件下,可以得到非正規金融借貸的成本如下:

再次,假如農戶選擇數字普惠金融渠道貸款,固定成本相對可以忽略不計。數字普惠金融獲得的貸款成本與前面兩種方式又有一定的差異性,主要包含了貸款的利息支出Cr3=r3m3。考慮到農戶使用數字金融時,通過大數據技術會接收準確和透明的信息,可以提高創業的成功率,假定創業成功概率為p1,且p1>p,數字普惠金融貸款的期望成本為p1m3+(1-p1)A。可以得到數字普惠金融渠道貸款的成本為:

在三種融資方式同時存在的金融市場中,即便是融資方式存在多個渠道,但是信息不對稱的現象一直存在,導致農戶創業過程中普遍面臨融資約束的難題。也就是說,各種貸款方式獲得的貸款額度,都小于或等于對應的融資渠道實際需要的貸款量所以,導致各項貸款額度的總和,也小于或等于農戶創業實際需要的總貸款量m*。根據上述假設,可得:

建立拉格朗日函數:



根據庫恩-塔克條件:非正規金融的借貸成本低于正規金融和數字普惠金融,則Zλ5、Zλ6不等于0,那么λ5=0,λ6=0。上面的分析已經指出,在農村借貸市場中一直存在著金融約束,所以農戶的實際貸款額度一般小于實際需求的貸款量,即Zλ2、Zλ3、Zλ4均不等于0,那么可得λ2=λ3=λ4=0。農戶有信貸需求,m1、m2、m3不可能同時等于0,則Zλ2、Zλ3、Zλ4至少有一項等于0,當某項Zmi=0時那么λ1≠0。如果λ1Zλ1=0,則Zλ1=0,m1+m2+m3=m*。在這樣的條件下,可以達到農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人假設,創業的農戶也就可以最大程度上獲得實際需求的貸款量,實現預期收益最大化的目標。當m1、m2、m3都不等于0,則0。從上述分析可以得出最后的均衡條件,即也就是說三種融資方式的邊際成本趨于一致。最后我們得出結論,即農戶在創業的時候選擇不同融資方式獲得貸款額度的大小,取決于該融資方式帶來的邊際成本的變化,在不同融資方式的邊際成本相等時達到均衡點。也就是說,在各種融資方式貸款量達到均衡之前,相互之間呈現出一種互補的關系。
從數字普惠金融渠道的貸款成本C3(m3)=r3m3+p1m3+(1-p1)A 的構成可以看出,普惠金融渠道獲得貸款的固定成本非常小,所以從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初期一直到現在,數字普惠金融貸款量的邊際成本上升的速度相對于其他兩種借貸方式尤其是正規金融貸款要慢一些,所以這一階段與正規金融、非正規金融形成非常好的互補關系,為農村居民創業提供了較好的融資便利,促進了農村創業的發展。
本文主要運用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2014年和2016 年的數據及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的相關數據來進行實證分析,其中CFPS 數據覆蓋25個省(區、市)的162個縣,調查的對象包含了樣本家庭中的全部成員。該數據庫主要目的是在全國范圍內收集代表性信息,包含村居、家庭和家庭成員等,以展示中國社會和經濟發展的狀況。本文所用的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運用的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郭峰等,2019)。本文考慮到農村居民所進行的職業選擇以及創業等活動與家庭其他成員關聯度高,而且每一個成員對家庭財務數據所做的貢獻難以進行細分,所以選擇在農戶家庭層面來定義創業。本文選擇的樣本指的是戶主有農業戶口,CFPS 數據庫中2014 年和2016 年的數據顯示,共有10524 戶家庭符合本文設定的條件。CFPS調查信息包含村居、家庭和個人三個層面的問卷,本文采用的部分農戶信息來自家庭問卷,如居民性質、創業、收入等;戶主的個人信息則來自個人問卷,如年齡、教育、婚姻、健康等。
1.被解釋變量
本文考察的核心被解釋變量為“是否創業”,為二值虛擬變量,根據家庭是否參與經營或完全經營非農產業來進行定義(CFPS 在調查問卷中進一步將創業的定義明確為“您這份工作是為自己/自家干活還是受雇于他人/他家/組織/單位/公司?”)。如果是為自己/自家干活則定義創業取值為1,否則為0。
2.解釋變量

表1 變量
本文以數字普惠金融發展作為解釋變量。直接采用2014 年和2016 年各省區市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Indexaggregate)衡量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為進一步探究數字普惠金融的哪一個層面對農村創業產生影響,我們還選用了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的兩個細分指標,一個是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指數(Coverage breadth),一個是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指數(Usage depth)。此外,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指數的3 個子指標包括支付指數(Payment)、保險指數(Insurance)、貨幣基金指數(monetary fund),也被用來進一步解釋對創業的影響。
3.控制變量
本文使用的控制變量包括兩類:一類是基于個體特征的控制變量,包括年齡、性別、婚姻狀況、業余上網時間、健康狀況、教育程度;另一類是基于區域特征的控制變量,包括區域所處地理位置、金融發展程度等。這些都是文獻中常用的影響創業的因素。
1.基準模型
由于被解釋變量是一個二值變量,本文主要采用Probit 模型進行估計。Probit 模型存在一個潛變量Y*,當Y*>0 時,被解釋變量取值為1,否則取0。本文根據理論分析分別確定了潛變量和基準模型的表達式:

2.描述性統計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2所示。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3.回歸結果
(1)基準回歸模型。

表3 數字普惠金融與農村創業
表3展示了公式(18)中Probit模型的回歸結果,其中列出了各變量的邊際效應及其相應的聚類標準誤。模型(1)加入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模型(2)加入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模型(3)加入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通過3 列結果的對比可以看出,關鍵解釋變量中只有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系數的顯著性和大小通過驗證。針對這樣的回歸結果,我們查閱了近幾年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變化特征,發現2018 年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指數出現了明顯的區域差異,指數最高的地區與最低的地區之比分別為1.42、1.65 和1.20;在2011年的時候,這3 個指數最高和最低之比分別為50.4、18.3 和12.3;在2015 年的時候,則為1.85、2.07 和1.21。這意味著,在數字普惠金融推廣的初期,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增長主要靠覆蓋廣度來驅動,即覆蓋更多的人群,但近幾年數字金融的使用深度成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重要驅動因素。衡量傳統金融機構拓展用戶空間的指標一般包括“金融機構網點數”和“金融服務人數”,但是普惠金融的表現形式明顯存在差異。普惠金融覆蓋廣度通過電子賬戶數實現目標,但是注冊電子賬戶人數的多少并不直接決定農村居民融資額度的高低水平。所以在2014 年以后,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對于社會融資的影響更為明顯。
從控制變量來看,農村家庭戶主的個人特征對因變量也具有較為顯著的影響。其中,戶主的年齡、有無配偶、業余上網時間長短、受教育年限都對創業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區域金融發展程度對農村創業有顯著的負向影響。戶主個人特征中的性別、健康程度對創業的影響不顯著。農村居民所居住的區域變量也呈現出不顯著的特征,可能是因為在中國的東部沿海、中部內陸和西部地區的創業環境呈現出不同的特點,農村居民對于融資的需求特征也呈現出不同的異質性。所以本文在后面部分將對區域的異質性進行進一步的分析。
(2)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子指標回歸。

表4 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子指標回歸結果
由于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屬于二級指標,我們進一步考察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三級指標對農村居民創業的不同影響,把支付指數、保險指數、貨幣基金等三級指標單獨作為解釋變量加入模型中。表4中的回歸結果表明,除了第2 列中的保險指數外,數字普惠金融的其余2 個三級子指標如支付指數和貨幣基金指數均對農村居民創業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指數是通過實際使用互聯網提供普惠金融服務予以體現,所以其服務類型的增加,對于農村居民創業的融資效率會帶來影響。回歸結果說明,數字普惠金融產品通過豐富多樣的金融服務,降低了融資成本,提高了融資效率,尤其是以支付寶等為代表的新型數字金融產品通過第三方支付、貨幣基金等方式實現了資金配置效率的提升。之前受到金融排斥的農村居民群體,也更容易獲得金融服務,從而促進了農村居民的創業積極性。保險指數之所以呈現出不顯著的特征,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農村的數字保險業務尚處于起步階段,還沒有真正影響到農村居民的金融供求結構,所以無法產生更加積極的影響。
(3)區域異質性分析。
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是,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呈現出不平衡的特征,數字普惠金融的變化對農村居民創業融資的影響會不會表現出區域的異質性?所以,本文在前面分析的基礎上,對總樣本進一步細分,包括東部沿海地區、中部內陸地區以及西部邊遠地區的3個子樣本,再單獨分別進行回歸分析。表5的回歸結果顯示,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中部地區變量f_dep對因變量的影響較為顯著,證明了一個結論,即中部內陸地區的農村居民創業對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更為敏感。但是,數字普惠金融對東部沿海地區和西部內陸地區的農村居民創業則沒什么作用。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主要是因為在近幾年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過程中,由于中部省份的一些地區數字經濟飛速發展,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提升明顯,與東部和西部地區相比,呈現出數字金融的“中部崛起”特征。東部沿海地區和西部內陸地區則相對增速放緩,從這個視角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也可以反映各個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同速度與質量。

表5 數字普惠金融與農村創業:區域的異質性
4.穩健性檢驗
盡管本文已經從多個角度驗證了數字普惠金融的深度發展能夠激勵農村創業,但為保證實證結果的穩健性,我們運用Logit 模型替代Probit 模型對方程進行回歸,證明數字普惠金融的農村創業激勵效應仍然顯著存在,變量系數和符號及顯著性水平無明顯變化。戶主的年齡、有配偶、業余上網時間長短、受教育年限都對創業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區域金融發展程度對農村創業有顯著的負向影響,性別、健康程度、所在區域對創業的影響不顯著,與基準模型的研究結論一致。總體而言,本文的實證結論較為穩健。
當前全球經濟環境變幻莫測,國內經濟發展從高速增長階段過渡到穩定發展階段。在當前階段需要進一步提升經濟發展質量,尤其是在我國廣大的農村。為了進一步實現城鄉一體化發展,優化社會就業現狀,中共中央國務院大力倡導創新創業,并致力于為創業提供更加有利的社會環境。所以說,數字金融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普惠金融需求,為農村家庭進一步創業提供融資新渠道,最終促進農村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本文將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與家庭調查數據相結合,研究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農村創業的影響。通過本文的研究,得出以下幾個結論:一是從普惠金融改善融資效率的角度,經驗研究得出的結論是數字普惠金融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農戶創業融資的渠道,并且對創業起到正向的促進作用。我們發現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能夠顯著提高農戶創業的積極性,也就是說數字普惠金融越發達的地區,創業的數量與質量都得到提升。二是進一步分析數字普惠金融子指數的作用可以看到,數字金融使用深度的提高有利于促進農戶創業,而覆蓋廣度則沒有之前那么明顯。值得指出的是,在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過程中,不同階段表現出來的特征呈現一定的差異性,覆蓋廣度和使用深度在不同時期所起的效果不一樣。在發展的初級階段,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對農戶創業的影響更加顯著。隨著數字普惠金融的不斷深化發展,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成為農戶創業中的一個重要影響因素,并且已經成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增長的核心驅動力。研究結論也凸顯了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現狀,證明數字普惠金融進入了深度創新的新時代,這也得到了本文實證結果的驗證。在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的分類指標中,支付指數與貨幣基金指數的發展對農村創業的影響,在某種程度上比其他分類指標更為顯著。也就是說,一個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越快,支付功能越發達,信貸功能越有效,當地農村的農戶家庭創業的可能性越大。三是在分析數字普惠金融推動農村創業的影響機制中我們進一步發現,在數字普惠金融的區域性表現方面,當前中部內陸的一些省份數字普惠金融蓬勃發展,相對于東部沿海和西部邊遠地區表現出對農村創業融資環境改善更加顯著的特征,這是本文得出的另外一個有趣的結論。這也與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發布的《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第二期,2011—2018)》中的結論一致,當中指出我國不同地區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性大,尤其是中部省份和城市發展迅速,明顯比其他地區表現出更顯著的融資優化功能。
分析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農村創業的影響,無論在學術價值上還是在政策的制定上都有重要的意義。數字普惠金融基于速發展的信息技術,以互聯網、大數據分析和云計算為依托,能夠打破空間局限性,很大程度可以降低交易成本。本文的分析表明,持續推進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不斷完善數字普惠金融的各個方面,優化農村創業的融資環境。第一,持續優化數字普惠金融基礎設施,提升金融服務效率,實現以較低成本向全社會尤其是農村居民提供更為高效的數字普惠金融產品與服務。第二,拓展數字普惠金融的使用廣度,挖掘數字普惠金融的各項功能,完善數字普惠金融在支付、信貸、保險等方面的功能,彌補傳統金融難以服務廣大農村經濟發展薄弱地區的不足,可以更好地發揮其在促進創業和改善地區發展不平衡上的作用,實現真正的普惠價值。第三,不斷在國家層面推出相應的激勵措施,通過積極的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和產業政策,實現各個層面數字普惠金融的支持體系,構建共同分擔機制和風險防范機制。第四,創新監管制度,充分體現差異化的監管創新,基于農村創業的差異化融資需求特征,在風險控制上確保審批與監管的相互制約機制,逐步建立健全普惠金融發展和金融監管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