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牛的是臨時起意?

趙卡

《山花》雜志雖偏居貴州，但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之高連我本人都沒想到。我并沒有說《山花》一定是國內最好的，但《山花》發過的很多作品，使它不打折扣地贏得了我持久的尊敬。

我想拿我本人舉例子，這樣會有說服力。事情要從2011年的夏季說起。

那一年，我和幾個朋友臨時起意返鄉創業，未經科學論證就在我們村搞了一塊荒地建食品加工廠，這件事鬧得我現在一說起來都后悔不已。建廠過程中我們需要大量填充場地的土，我村某處就有大量的閑土可以挖運，但因不遂一個村賴子的訛詐，他挖斷了我們的運土之路，工程暫時停了。這事雖說不能影響我的建廠周期，但著實令人惱火不已。我建廠時的籌備處是一個100平米的居民房，兒時的一個玩伴過來玩，我忿忿地給他講了這件事，他反倒奇怪我和這個村賴子一般見識。“他家用不了幾年就得玩完了！”玩伴以很肯定的語氣說。奇怪，我當時聽到“玩完”二字時心頭竟然一震，冥冥之中仿佛有人提醒我，“你打不過村賴子，但可以把他寫‘玩完了呀！”這個“歹毒”的念頭一起，我就心胸疏朗多了。說寫就寫，我用了不到兩個月時間，就輕松把這個小說寫完了，當然，寫到最后我還是慈憫心起，沒把村賴子這家人寫上絕路。

我記得當時電腦文檔顯示的是28000字符，我寫完時才發現，這是我第一次寫這么長的小說，甚至，這就是我的小說處女作。但往哪兒投稿成了問題，我到現在也想不起來是從哪兒得到《山花》雜志的郵箱，就臨時起意，把這篇稿子扔了進去。那篇小說寫得倉促，現在看連自己都覺得不甚臉紅，但我當時懷著僥幸心理，心想萬一碰巧了呢。咳，沒多久我就收到了鄭瞳的電話，他說我那個中篇《偷生》挺有特點，能不能再給個短篇，寫個創作談，一并發表，我當時興奮得腦子有點缺氧，但馬上答應下來，短篇好說，創作談更是半個小時內一揮而就。我還記得鄭瞳有個按語：“趙卡的兩個小說，很有味道。趙卡是我在信箱中找到的最好的作者，毫無疑問。”一開始我以為這只是我和《山花》發生聯系的一個偶然事件，后來我又在《山花》發過幾個小說和評論后，我便覺得我不是一個依賴于偶然事件的人了。

2014年我在魯迅文學院學習期間完成了一個小說《像峭壁露出的馬腳》，這篇小說我挺滿意，我當時投給《上海文學》的甫躍輝了，他也覺得挺有意思，就提上去了，不久，甫躍輝和我說要下印廠了，我按捺不住興奮。但最終這個小說沒能發出來。這篇小說在我手里壓了一年后，我不甘心吶，有道是人如果迷茫，氣質就會不好，遂臨時起意，把這篇稿子給了《山花》雜志的編輯李晁，很幸運，《山花》雜志在2016年第5期給發了。我記得我當時和李晁說過，不合適的地方可以改一改，李晁卻回復我說，“我最討厭改別人的稿子。”

不管什么樣的作者，既然走上了寫作這條窄路，不免要和雜志打交道，雜志終歸還是文學作品的主陣地。但另一方面，雜志是有其理念預期的，或者說，幾乎所有的雜志都有其表現概念的風格，刊登現實主義作品無疑是主流。出于對現實主義理解的不同，或者說同一代人對現實主義的認知不同，就現實主義作品創作的方法論也常呈現出分岔的路徑，浩然的《金光大道》算一種，陳忠實的《白鹿原》算一種，莫言的《生死疲勞》算一種，趙卡的難道不能算一種嗎？

我至今記得，我第一次接到《山花》雜志的用稿短信時（鄭瞳發的），我忐忑不安地給詩人廣子看，問他“這不是騙我開心吧？”廣子當時瞟了一眼那短信內容就堅定地說，“老趙，你快出名了！”對一個尚未出名就過了氣的作家來說，我覺得那則用稿短信是我寫作生涯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后來又在《山花》發過幾次，我便厚顏無恥地以《山花》作家自居起來。

我不僅和《山花》雜志，和其他雜志也有非常愉快的交往，比如重慶的《紅巖》，南京的《青春》，比如我們本土的《草原》和《鹿鳴》，都對我的作品有所寬容。《山花》雜志和其他雜志不一樣的地方，我認為就是“勇氣”，所謂成事者，勇氣乃第一因素。

我知道如今的期刊環境比以前差遠了，尤其是移動互聯網對傳統閱讀習慣的沖擊，不過，我仍要以一個作者兼讀者的身份說：紙刊嘛，往大說生要逢時，往小講順勢而為。我順便在此扯點沒用的，我們這些寫東西人，要活到老寫到老才會對萬物懷有敬畏心，才不會覺得蓋房就是壘磚石，打井就是挖深坑，投稿就是臨時起意……

作者簡介：

趙卡，本名趙先峰，1971年出生于內蒙古包頭市土默特右旗，現居呼和浩特。從事詩歌、小說、隨筆和理論批評寫作，作品發表于《紅巖》《山花》《草原》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