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馬紅
Qian Ma-hong
(湖南師范大學工程與設計學院,湖南長沙 410000)
(School of Engineering and Design,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00)
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兩種傳統工藝都來源于文化底蘊深厚的歷史古城——邵陽,二者的審美觀念類似,雖說民俗上存在小許差異,但在本質上是一脈相承的。城步苗繡作為中國苗繡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獨特的地域文化特征,與其他各地區苗繡相比在技法和題材上都有不同的表現形式,這與其獨特的地理位置與地域文化是分不開的。苗族是個歷史曲折的古老民族,苗繡是苗族人們一種獨特的記錄方式,記錄了苗族的發展歷史和民俗特色,也展示了苗族人民特有的文化風格和審美情趣。城步苗繡作為苗繡的一個分支,歷經數百年的發展、洗禮、沉淀,形成了獨特的民族文化和藝術風格。湖南灘頭年畫是一種具學術價值、藝術價值、民俗價值于一身的古老的民間藝術,是湖南唯一傳統木板手工印年畫,是湖湘民俗文化民間美術的典型代表。灘頭年畫作為中國“四大年畫”之一,有極高的美學價值和濃郁的地域特點。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都承載著湖湘人民民族文化精神的記憶,都是湖湘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中的瑰寶。
邵陽城步苗繡與灘頭年畫分析比較研究的重要依據:
(1)地域文化——邵陽地域各個苗族支系密切聯系。灘頭年畫產地屬湖南省邵陽市隆回縣,是隆回縣東南部的一個少數民族聚居地,其中苗族占據了絕大部分,苗文化深刻地影響著當地人們的生活習俗,也深刻地影響著當地文化藝術的發展。城步苗族與隆回苗族又同屬邵陽,二者有著相同的文化特征與民俗文化背景,他們的生活習俗和經濟政治文化背景也密切聯系。城步苗族已經成立苗族自治縣,支系更大,隆回苗族也深受城步苗族的影響。由于歷史與地域等各種原因,再加上語音同源的關系,城步苗族與隆回苗族有或多或少的聯系與相似,從山歌、油茶、打糍粑等習俗都能看出。城步苗族與隆回苗族緊密相連,灘頭年畫又深受苗文化影響,所以說城步苗族也影響著灘頭年畫的藝術發展。
(2)苗族文化、灘頭年畫、隆回紙馬之間淵源深厚,灘頭年畫是隆回紙馬延續發展而來的,隆回紙馬是灘頭年畫的前身。苗族文化深刻地影響著紙馬中的藝術造型,紙馬造型中的平面化,沒有立體感與透視關系,用單線條的表達方式與苗族先祖對世界的認知方式有著深刻的關系,比如灘頭紙馬《坐神》的平面與單線條的藝術造型(圖1)。苗族神巫文化對灘頭年畫也有著深厚的影響,神巫文化是苗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苗族有眾多的祭祀節日,而灘頭年畫就源于原始巫術。灘頭年畫有著萬物有靈有觀念意識的物化形象,有著神秘的神性與靈性的藝術活力,比如灘頭年畫的代表作品《老鼠娶親》(圖2),就是一種人性化的“哄騙巫術法”,老鼠聽得懂人話,騙老鼠嫁女給貓,以避鼠患。
(3)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密切相連,二者都在各自的藝術領域獨樹一格,是中國民俗文化的藝術瑰寶,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價值與社會價值,但目前學者側重于對二者的單獨研究,少有交叉類比性的研究項目。窺探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的歷史發展、地域文化的親緣關系,發現二者存在很多的可比性[1]。
苗族歷史上是一個戰亂不斷遷徙不斷的古老民族,據記載苗族經歷過5 次大的遷徙。因為戰爭與外族的壓迫,苗族的遷徙都是被迫從資源豐富的平原地區往貧瘠環境惡劣的山區遷移。苗族人民無目的地逃亡山林,生活環境惡劣,“取之于林,用之于林”,造就了苗族人對山水大自然的崇敬愛戴之情。早在4 000 多年前苗族先民就在城步建立“三苗古國”,稱之為“千年苗疆”[2]。“三苗古國”城步苗族自治縣臨近漢族,古處楚越之地,作為中國五大苗族自治縣之一,歷史悠久承載了幾千年的苗族文化,苗族沒有自己的語言文字,苗繡成了苗族人民的另一種語言符號,是苗族人民心中特殊的存在,也寄托著他們的情感、訴求與信仰。
隆回東南部聚集了以苗族為主的眾多少數民族,苗族文化對灘頭年畫有著深刻影響。歷史悠久艷麗多彩的灘頭年畫是中國傳統年畫藝術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至今已有300 多年的歷史,相傳明末清初是湖南灘頭年畫鼎盛時期,它神秘詭異、古拙質樸、艷麗多彩、夸張寫意、生動有趣,給人強烈視覺沖擊,與湖湘人民紅火熱辣的性格特征相符,灘頭年畫在中國民間藝術中擔任不可或缺的角色。
可以看出,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在共同地域文化的繁衍下,都受梅山文化和楚文化的影響,具有相似的歷史背景淵源。但因工藝不同、用途不同等諸多原因,在各自不同的領域體系發展,且很少相互交流融合。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這種特殊的歷史發展背景關系,給研究工作提供了很好的研究探討空間,深入分析對比其歷史淵源之間的關聯性,可以為人們找到二者在新時代的傳承發展和相互學習的方向。
城步苗繡的圖案造型來源,有源于遠古時代人們對圖騰的崇拜,一些苗族世代相傳的神話故事中意象動物植物都是有靈性的,有人的思想和意識;有源于生活實物、生活場景、歷史物件與事跡的描述;有源于對外來文化思潮的吸收借鑒。圖案造型手法可以總結為:簡化造型、夸張變形、空間飽滿、排列組合。城步苗繡的圖案可以分類為:祖先人物、風俗場景、動植物、幾何圖案類。城步苗族人民用勤勞的雙手智慧的大腦創造出了無數俊美風格獨特的圖案,表達了城步苗族人民獨特的審美情趣以及對生活的熱愛。
灘頭年畫歷史上經歷過鼎盛的繁華時期,而后不斷走向衰敗。如今現存的作品題材種類大致為三類:門神、財神的神像類,有驅邪避災、招財進寶、護佑門戶等象征意義;吉祥圖案類,寓意美好象征吉祥,寄托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美好事物的美好愿望;戲劇文藝故事類,從代代相傳的歷史神話傳說、喜聞樂見的民間故事、經典的戲劇文學等素材中提煉圖案。灘頭年畫具有構圖規律和程式化的特點,但它的世界仍然充滿藝術感,運用夸張變形的藝術手法不刻意寫實又充滿個性的主觀表達方式。
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圖案造型的共性特點:二者都是對生活最真實感受的客觀自由的表達,在造型手法中都具有象征性、寓意性。城步苗繡的少數民族文化特征值得灘頭年畫學習借鑒,在繼承和保留灘頭年畫的古拙質樸造型的基礎上,灘頭年畫可以學習城步苗繡對部分細節進行刻畫。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圖案各具特色,可以從各自最具特色的紋樣圖案中吸取養分,這對二者的創新設計和發展是十分有益的。

圖1 紙馬《坐神》

圖2 《老鼠娶親》
據記載,苗民喜歡彩衣。城步苗族人民十分善于利用自然優勢,在印染紡織技術還不發達的社會初期,城步苗族婦女“就地取材”運用天然植物制成染料進行染色。城步苗族屬于五苗中的“青苗”,苗民喜著青衣。城步苗繡,在青、藍的底料上繡出五彩圖案,色彩艷麗的花紋與青藍為底的繡布的沉穩色形成強烈對比,視覺上給人極具裝飾感的視覺感受,在心理上又能帶給人歡快活潑、愉悅的心情。隨著時代與科學技術的發展,城步苗繡面料和圖案的種類也越來越豐富多彩。受中國傳統色彩理念影響,城步苗繡中除了青藍也有以紅、黃等暖色為主的色調,傳達熱烈喜慶的氣氛。城步苗族婦女用色自由不受拘束,色彩搭配對比強烈但色調和諧統一。城步苗繡設色藝術中,色彩能豐富圖案為圖案服務,與圖案融合,不會脫離圖案造型獨立存在。城步苗繡的色彩特征中色彩的冷暖色調、純度明暗的變化、色相的統一,色彩的搭配和諧都使圖案充滿生機活力,讓圖案更醒目突出,更加飽滿生動。城步苗族設色藝術充滿魅力富有情感,是審美性和文化性的統一。熱情活潑的色彩藝術風格,充分展示了城步苗族人民熱情活潑的性格與對生活陽光美好的心態。
灘頭年畫歷史悠久,源遠流長。灘頭年畫有7 種顏色,白色的紙張配以黃、綠、藍、桔紅、玫紅5 種顏色的色版,加上碳黑的線板,色彩藝術表現豐富。灘頭年畫注重原色,利用互補色對比色,色彩純度明度相對較高,以黑白對比突出明暗關系,色彩醒目視覺沖擊力強。由于當時制作條件和工藝技術局限性,灘頭年畫都用大塊面的色版印制,成品相對比較粗糙。由于科技水平的不斷發展,已經能夠改變色版的大小,7 種不同顏色的變換搭配使灘頭年畫越來越精致豐富,也越來越細致耐看,更符合現代人的審美需求。灘頭年畫在色彩的選擇運用上表現出濃郁的鄉土特色,同時也具有象征意義。比如綠色寓意生命、黃色寓意大地收獲,也寓意一切歸于黃土的塵埃落定。設色藝術之獨特處是為了保持圖形的統一性,色彩采用類型化、意象化,運用聯想、想象、默寫的創作方法;灘頭年畫本身的裝飾性功能使它用色極具裝飾性;灘頭年畫不追求和強調立體感,它用色的意象性和裝飾性都歸于用色的平面化[3]。
灘頭地區古樸純凈的民俗文化,深厚悠久的歷史背景,獨天得厚的地理條件,人們的性格和智慧,生活環境特色造就了今日的灘頭年畫明艷、火辣、絢麗的色彩。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具有獨樹一格的色彩審美文化。二者皆受楚南文化影響,有很多的共同點,灘頭年畫用色稍缺創新的勇氣和動力,可以借鑒城步苗繡用色的多樣化。在保留原有特色的基礎上,嘗試一些不完全類型化平面化的用色技巧。相互學習,提高二者現代審美力和美學價值,能夠實現對傳統工藝的再創造和再提升。
苗族人們對苗繡這項傳統手工技藝有著特殊的情感,苗繡也深受城步苗族人民的喜愛。苗繡是裝飾性與功能性的統一,不僅可以滿足苗族人民日常生活中的裝飾需求,苗繡在繡布上反復繡綴的工藝會使布料的厚度增加,讓布料更加保暖也更挺闊、經久耐用。城步苗族刺繡形式多樣,可歸納為:隨性自由發揮的隨手秀、立體效果較強的凸秀和以針做筆的繪繡。城步苗繡的針法種類繁多,不同圖案搭配不同針法進行:平面化的平繡、突出輪廓的綁繡、明暗對比強烈的劈線繡、立體感的凸繡、漸變的插秀等等。豐富多樣的針法和苗族婦女精湛的刺繡工藝使苗繡作品看起來具有很高的觀賞價值。城步在地理位置上與漢族臨近,漢苗政治經濟的一體化讓城步苗族自治縣經濟快速發展,但信仰和風俗漢化嚴重。時代的發展建設,封閉的山地與外界相通,苗族人民傳統的農耕經濟被打破,城步苗繡的發展面臨著越來越多的問題甚至瀕臨滅絕。在國家大力提倡傳承發展非物質文化遺產背景的今日,城步苗繡面對發展的困境,必須開發新工藝新技術,創造出更多的表現形式,形成獨特風格的民族設計產品,讓優秀的苗族傳統元素立足于全球化視野,設計出有苗族文化特色,地域風格獨特的作品,讓城步苗繡擁有強大的生命力,讓獨特的傳統手工藝魅力永久長存。
灘頭年畫所用來制作年畫的工具和印刷的顏料都是“就地取材,取之于然”純手工制作的,這與苗文化中對自然生態的敬畏與“萬物有靈”的認知觀也是有關的[4]。灘頭年畫的制作工藝環節繁多緊密相連,從最初的刻版,到選紙、蒸紙、脫膠、刷粉、配色、印刷、開臉、切紙,每一步都至關緊要,其中任意一環斷裂缺失斷層,都會影響灘頭年畫的生產。傳統的手工制作對制作材料有較高的要求,也需要手工藝人技藝精湛高超。如今灘頭年畫也面臨越來越多的問題,自然資源匱乏,生產所需要原料的日益減少,傳統手工藝人后繼無人導致的斷代問題也十分嚴重。面對灘頭年畫瀕臨消失的危機,努力發掘傳統木板年畫的發展新思路迫在眉睫,可以從制作工藝各環節的創新和制作工具的改善著手。科技日益發展的新時代,灘頭年畫需要融入一些新設計思路新的方法,來順應潮流適應變化。可以不斷學習借鑒其他地區年畫的改革創新發展的新方法,去嘗試、去創新、去實踐讓灘頭年畫重拾往日光輝,順應現代社會發展[5]。
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這兩項手工藝在新時代都面臨創新發展的問題。在文化藝術交流融合的信息時代,不同工藝要求不同藝術風格的兩種手工藝更有可能擦出火花。灘頭年畫可以通過參考苗繡工藝的反復繡綴和刺繡形式多樣性來思考自己的印刷形式,嘗試更多的可能性。城步苗繡可以從灘頭年畫環環相扣的復雜工藝中吸取靈感,豐富自己的表現形式。二者可在染料的創新設計,配色的創新設計,工藝上的交融借鑒,共同進步,在新時代創造各自新的藝術風格。
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都源自邵陽,它們有著共同文化背景熏陶。灘頭年畫在民族特色、用色多樣及藝術表現靈活性等方面可以向城步苗繡的優秀元素學習借鑒,而城步苗繡也可以從灘頭年畫設計風格中吸取養分,共同學習。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二者應找準發展方向,更多地關注如何運用現代設計思想與工藝材料,更好地去融入現代生活中。筆者初步了解和分析比較了城步苗繡和灘頭年畫兩者間的異同點,對它們過去歷史發展的梳理回顧,對它們面臨現狀的分析考慮,以期尋求解決方法找到關聯,思考它們如何在現代科技與時尚文化的大背景下不被淘汰遺忘,順應時代的潮流,相互借鑒學習與共同進步。但是,要清晰地認識到這樣的學習借鑒是以在不同工藝要求,不同風俗文化,不同藝術風格情況下的互相學習,需要立足于保護和發展好自身獨特個性特色的前提下共同發展,讓邵陽這兩大傳統工藝傳承和發展達到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