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只飛翔的耳朵

宋春來

一個樸實的農婦來到了我眼前——讀梵·高《卷心菜和木鞋》

我似乎看到一個農婦。

一個樸實的農婦，在黃昏里來到了我眼前，她是我的祖母，也像我的曾祖母。

在那遙遠的鄉下，她們都穿過木鞋，也都種過卷心菜，種過土豆。

她們種的土豆，有些外皮還是紅色的。

現在，她們收獲回來的卷心菜和土豆，都靜靜地安放在桌子上，靜靜地成為了梵·高眼中的靜物。

白玉一般的卷心菜啊，你的白凈讓寂靜的黃昏多了一些亮色，你清晰的紋理記錄著曾經的歲月？

你會回憶起菜地的晨曦嗎？會回憶起野外的星光嗎？你是否也會想起一個農婦忙碌的身影？

無言的卷心菜啊，你像土豆一樣，像木鞋一樣，像雨披一樣，像這個黃昏一樣，沉默無聲。

我想起一只飛翔的耳朵——讀梵·高《啤酒杯和水果》

靜物，靜得像黃昏。

那只立在水果間的啤酒杯，啤酒杯上高高的耳朵，它在傾聽嗎——

傾聽黃昏的孤獨？傾聽秋天的熾烈？

這些蘋果，這些梨子，它們已經遠離了枝頭，遠離了蛙鳴，遠離了露水，現在，它們正默默地坐在桌面上，仿佛四周的暮色和寂寞已充滿了內心。

幾口啤酒下肚之后，這些靜默的水果，哪一只會首先被一只手輕輕拿起，由此，最先感受到刀鋒的銳利？

我想起金燦燦的秋野，想起燃燒的向日葵，想起烈焰中一只飛翔的耳朵……

飛吧，云雀——讀梵·高《麥田云雀》

你可以飛得更高。

望見一望無際的麥浪，望見遙遠的天邊，望見另一只甚至一群云雀掠過麥田，直到穿云而去。

你可以從云端中快速地俯沖，回到麥田上方，翱翔在這金黃色的意境里，或自由地翻飛，自在地鳴唱。

你也可以飛得很低，翅膀扇動著葉尖，甚至降落到麥苗叢中，用強健有力的爪子捉起一只猛跳著的蚱蜢。

飛吧，云雀，這一片生機勃勃的麥田屬于你！

振翅吧，云雀，這一片高遠的藍天屬于你！

我聽到你高昂悅耳的鳴唱，云雀啊，你一定是唱著麥浪譜曲、大地作詞的歌曲，飛過了千山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