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永留人間

彭立昭

七月一日，又一位老藝術家走了！她的一生如同她的名字，林茂根深，默默給予。

在她的演藝生涯中，無論是在舞臺，還是在銀幕，她出演了無數經典巨作，尤讓觀眾記憶深刻的便是《紅樓夢》中賈母一角。此外，她還曾在《三國演義》《康熙微服私訪記》等劇中有過精彩演繹。值得一提的是，林默予老師也是一位文人，她用優美的文筆寫下了《溪水流沙》《燈花慢憶》兩本回憶錄。這兩本回憶錄中不僅記錄下了屬于自己的美好時光，還描寫了與丈夫周楚的恩愛點滴……八一電影制片廠電影表演藝術家林默予老師的一生，不管是知名度還是藝術創作，都值得我們敬佩。她的一生也證明了“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無私典范。斯人已去，懿德流芳。

“老祖宗”呵護眾多的花骨朵兒

2006年3月，記者在央視電影版《紅樓夢》相聚現場見到了和藹可親、待人真誠的林默予老師。那天，飾演黛玉、寶釵的陶慧敏和傅藝偉幾乎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賈母”，親切地稱其“老祖宗”。林老很愛笑，笑起來習慣用手掩口。雖不穿金戴銀，也不珠光寶氣，但骨子里的高雅和大氣的衣著十分協調，顯得頗為“洋派”。

這部戲，六部八集，鏡頭五千，劇組人員六下江南，歷時四年，拍攝得“天昏地暗、乾坤顛倒”，夏天穿棉襖，冬天披紗，要么捂得生痱子，要么凍得半死……“可我們的‘老祖宗最認真！她心臟不好，天天提著氧氣袋到現場。”“除了自己演好賈母，還義務擔任我們‘孫子孫女的表演老師……”原來“賈母”是劇組里最受敬佩的人。

拍《紅樓夢》時，林老一人住在招待所里閉門讀書，反復琢磨角色，即便是讀了幾遍原著，她還是和劇組中需要普及的年輕演員一起參加“紅學”講座學習班。當劇組中年輕的小姑娘們臨時抱佛腳地看《紅樓夢》小人書時，她則把賈母分析得頭頭是道，甚至紅學家丁維忠說，“我在你面前只能是半個紅學家，你才是真正的紅學家啊。”

“寶、黛、釵”都是林默予老師的心肝寶貝。那次，陶慧敏說起了很多拍攝往事，情意真切地摟著林老師說，“是‘老祖宗教會了我演戲做人……”

盡管林老師出演過《知音》中王心剛的媽，《寒夜》中潘虹的婆，但擁有如此眾多的花骨朵兒般的孫子孫女，“老祖宗”感到特別幸福。

關機那天，十二釵圍著“老祖宗”，一片歡笑一把淚，情景動人。

那次，林默予老師透露了《紅樓夢》中“寶玉”改名的故事。“謝導想讓觀眾知道飾演寶玉的不是個女孩，便想給她改個名，卻始終想不出來，而且想了幾個夏菁也不同意，后來我就給她定了這個‘夏欽，她就同意了。”

林默予老師帶來了很多當年拍攝的照片，還將自己當年拍攝時候戴的珍珠戒指也帶來了，說要把這個送給陶慧敏……原來，演賈母的時候，她就一直戴著這枚珍珠戒指。“從頭到尾我都戴著，是我的私人之物。別看戲里他們戴的全是寶石翡翠，那是假的呀，唯獨我這個是真的。”

1950年，26歲的林默予在《紅樓二尤》中就出演過尤二姐，62歲的她扮演賈母，和《紅樓夢》真的是有緣分。

謝鐵驪導演也說，“她算是老佳人再進紅樓了，還獲得了三個大獎。”

采訪結束時，記者請她簽名，老人家二話沒說就給簽了。當大家夸獎她的簽名真棒時，林老笑了，她說，“打幾十年前上官教我這么寫，這三個字‘龍飛鳳舞胡亂寫了一輩子了……”

話劇和電影，給了她的方向和力量

優雅的林默予老師出身貧寒，并不是一開始就成為演員的。

13歲的她曾給人家當童養媳，在中國社會最苦難的底層里苦苦掙扎著。即便是如此，她并沒有向命運低頭。堅定地做一名自由又有自己思想的職業女性，仿佛一道光一下子照在自己身上。她靠自己省下的錢，報名婦女補習班，靠著自學，靠著讀巴金先生的小說堅定地尋求自由和光明。

5年后，她終于從苦難中掙扎出來，最終考上了上海一家照相館做店員，并將自己的名字由少云改為默予，立志要為社會有所貢獻，默默給予。

對于不向命運低頭的人，命運總會給予機會。因為樣貌好看，人也機靈，在她18歲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女演員上官云珠，經她介紹進入了中國旅行劇團，并參演了人生的第一部劇———話劇《綠窗紅淚》，她扮演丫鬟秋菊，廣受好評，從此開始了正式的演藝生涯，最終被打磨成了一位經得起歲月考量的“女神”。

翻看林老的老相冊無疑是件享受的事情。在那個年代能留下那么多的照片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相片里的她大多穿著旗袍，笑得非常寧靜。雖然照片已經泛黃，但是照片中從心里的那種堅定才是她最溫婉面容后面的本質，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堅定才有了優雅從容的可能。

一個貧苦的女孩子如何能擁有這樣的氣質？林默予老師給予了答案，“大概是走上舞臺后，我接觸的人和環境在當時都屬于比較上流的階層，所以受到了很多的感染和影響吧，”“尤其是后來我參加了電影的拍攝，正是電影給了我方向和力量……”

走過繁華，永恒的信念成為其一生的追求。

“很高興，很意外，很淡泊。”她曾說過這樣一段獲獎感言，至今讓我們感動。幸福似乎如潺潺溪水，從她心田流過……

永遠緬懷。愿電影表演藝術家林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