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鳥

孫鶴

雨水節氣剛到，布谷鳥“姑姑——姑”的叫聲就已經響在我的耳邊，我聽得很是興奮又帶些心悸。

布谷鳥學名“大杜鵑”，別名叫“喀咕”，在我們這里叫它“張三姑姑”，大概是給叫聲“姑姑”的鳥加了個人名。布谷鳥上體純暗灰色，下體白色雜以黑褐色橫斑，每天太陽剛剛冒紅就開始鳴叫，一叫就是半小時才稍停息，陰森下雨天它叫的聲音略有些嘶啞低沉讓人聽得越發心酸。聽到布谷鳥的叫聲，就知道春天真的來了，萬物復蘇生靈驚蟄，蓮子開花吃燎麥的季節也要來了。就想起母親四十多年前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雖然母親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雖然那時我還是十幾歲的年紀，我依然記憶猶新。

很遠很遠的一個鼠年，西域大地，蝗災肆虐，民不聊生，莊稼顆粒無收，正是春荒饑寒。有一戶布姓人家，家里已斷頓好多天了，附近的枯草樹皮都吃干凈了，只有出去逃荒要飯，布谷一家六口出了家門便向著東方尋覓。過了雨水再到春分又到小滿，地里稀稀拉拉的麥子已經泛黃。一天一家人到了中原地界，本就年荒又遇瘟疫爆發，沒有吃的也沒有錢看病，爺爺奶奶和爹娘相繼感染瘟疫不治而死，只剩下了姑姑和布谷娘倆相依為命，可憐的布谷年齡雖小，確很是懂事，跟著姑姑草草地在荒原上安葬了爺爺奶奶和自己的爹娘，跟著年紀不大的姑姑繼續前行。

姑姑成了布谷唯一的親人，老話說得好，餓死爹娘留下種子。這一帶已經沒有什么可吃的了，就連路邊的草根都吃得干干凈凈，姑姑還是把要來的吃的先讓布谷吃，自己卻不吃，就想著給布家留下傳家人。姑姑帶著布谷繼續向著希望的東方走，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這天傍晚來到一座山——鄒山。山不是很高，樹木的葉子也已經被窮人吃光了，只剩下干枯的樹干和那些支離破碎的枝杈。很容易就看見山半腰有座廟，遠遠聽得念經的聲音。姑姑餓的實在走不動了，就想著去廟里歇一歇，看看有沒有可吃的。

姑姑和布谷來到廟里，姑姑撿拾了些供果讓布谷吃，那年景供果不多，姑姑自己舍不得吃，只是讓布谷吃了。布谷好了許多姑姑也緩過神來，當夜姑姑摟著小布谷就睡在了廟里。姑姑哪睡得著啊，挨到天亮，趁著麥子成熟的日子想給布谷多要些吃的，就讓布谷在廟里等著。姑姑一個人出去了，直到天黑也沒回來，布谷以為是姑姑耽擱了，很是聽話不敢離開廟宇。繼續等著左等沒來右等沒來，一天沒回來兩天也沒有回來，聰明的布谷知道姑姑出事了，已經不能再等了，決定自己去尋找姑姑。

天有不測風云，就在這天夜里刮起大風，下了一場暴雨，沖刷了大地，正是從那天起，就再也不知道布谷的去向，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雨過天晴，空中多了一種鳥鳴，“姑姑——姑、姑姑——姑……”地叫著。以后每年雨水節氣過后大地上就有這鳥的鳴叫，不絕于耳，永不停歇。到了麥收季節更是叫得急叫得讓人心動，人們都認為是布谷一直在尋找姑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