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池 編輯:珊瑚

沈宏非認為要想吃到真的“家常菜”,就得認得做菜的人,做菜的人也認得自己,最好是相互有一些了解,甚至互相敬愛,才是“家常”的最高境界。
去年4月22日,一檔專門介紹全國各地地方早餐的百集美食短紀錄片《早餐中國》橫空出世。麻花油茶、羊癟粉、水煎包、柴火面、牛肉粉、燒麥……每一份早餐里,都藏著心心念念的家鄉味道,每一幀畫面都看得人口水直流,吸睛指數堪稱一絕。無獨有偶,這檔節目的顧問也是《舌尖上的中國》第一二季的總顧問——沈宏非。沈宏非深諳美食之道,是美食圈的知名老餮,微博粉絲超過500萬,可他卻說“我不是什么美食家,我就是個吃貨,是個大吃貨!”
沈宏非1962年出生于上海。打出生起,沈宏非就比別的孩子長得胖,胃口也出奇的好,聞見鄰居家的飯菜香,能扒著人家窗臺邊看邊咽口水。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在吃食上,沈宏非從不挑嘴,碰到愛吃的,就盡量多吃幾口。葷的素的,酸的甜的,中西韓日東南亞,他都喜歡。除了不太能吃辣,幾乎百無禁忌,除非——該放鹽而忘了放。
別人把時間把錢都花在穿著游樂上,沈宏非全部花在吃上。吃得多了,上海許多好吃的菜式,他都如數家珍:爛糊肉絲、黃泥螺燉蛋、炸豬排、蒜子燜河鰻、咖哩牛肉小餛飩……
22歲那年,沈宏非從暨南大學新聞系畢業后,輾轉在廣州、北京、香港等地從事媒體工作。每到一地采訪,不把當地的美食吃個夠,算他白來。
1998年,《南方周末》副刊編輯力邀沈宏非寫飲食文章。食用是“真吃”,書寫是“假吃”,前者飽肚腹,后者愉悅精神。雖說“食無定味,適口者珍”,可沈宏非一點也不敢含糊,他熱愛他吃過的每一樣食物,他把飲食當成一幕幕人間大戲,而書寫時的自己,就是那個盡職盡責的幕間說書人。
沈宏非的“寫食主義”專欄大受追捧,許多學子、主婦,連同公司職員都說他的文章能下飯。精明的商家通過沈宏非的“寫食主義”,也讀出了商機。他們將現有的菜肴稍加改良,就成了合乎市場需求、引領“食尚潮流”的新菜式。比如他們發現傳統紅燒肉的塊頭,已經無法適應大多數食客的胃納和嘴型,因此,他們把紅燒肉的尺碼改成了麻將牌的大小,一口一塊,毫無壓力,讓美味和豪情并舉齊飛。
成名后的沈宏非陸續在《城市畫報》《三聯生活周刊》《南方都市報》等多家媒體開設飲食專欄,一躍躋身全國最貴的專欄作家行列,達到每字5元,并在2002年獲得《南方周末》授予的“中國杰出專欄作家獎”。
次年春天,沈宏非到北京與劉儀偉、邱華棟這幾位文壇、電視界的大腕會面。到一家餐廳吃飯時,沈宏非點了一份“西紅柿炒蛋”,結果菜端上來大家一看,西紅柿不少,雞蛋少得可憐,沈宏非開玩笑道:“這哪里是西紅柿炒雞蛋,明明就是西紅柿炒自己嘛!”
一句說笑觸動了他們的靈感,于是幾個“好吃嘴”一合計,準備聯合推出一本菜譜式圖書,書名就叫《西紅柿炒自己》,同時他們還將在北京開一家名字也叫“西紅柿炒自己”的餐館。書中提到的菜,將是這家餐館的當家菜。
除了前輩蔡瀾,越來越多的“新生代”吃貨加入寫吃的隊伍,越來越多的人“吃”出了自己的事業——出版食譜、寫美食專欄、做餐廳顧問……對此,沈宏非甚感欣慰地調侃道:“他們的飯菜總算沒有白吃。”
沈宏非的作息和大多數人有點不一樣,晚睡晚起,一天只吃兩頓飯,早飯午飯合著吃。每天晚上十一二點的時候,是他在微博曬出美食圖文的時候。
比如:這年頭,如果說吃豬肉算是尋常炫富,那么,吃侯師傅的大肘子,應該是史詩級的炫富了。這一坨顫顫悠悠,巍乎其峨,正是肘子本肘,圓蹄本蹄。“侯牌”冰糖圓蹄,艷絕秦淮,金陵一比,最難將息!
沈宏非的“最難將息”系列,分享的都是他親自品嘗到的美味佳肴:沒有這碗紅湯奧灶面的寒夜,最難將息;沒有這坨“清燉克什克騰旗小肥羊”的冬夜,最難將息;沒有這坨“菊花蟹斗”的寒夜,最難將息……

會吃的沈宏非也會玩,常能把飯局玩出雅興和情調,他設計的好幾場主題晚宴,至今都是美食圈的佳話。2007年愚人節,沈宏非為了歡迎王朔到滬,以王朔同名小說《動物兇猛》為之定名,辦了一場文壇食客的晚宴,王朔的作家好友王安憶、孫甘露、陳村、程永新等人都有出席。被王朔稱為姐姐的王安憶還親自下廚做了一道私房菜——黃芽菜煮東海梭子蟹。
2008年9月30日,張愛玲88歲生日,沈宏非在上海“福1088”老洋房餐廳辦了一場“張愛玲宴”。20道小菜成為一桌張愛玲宴的精髓,宴席上還放著對應的小說。菜肴的出處和菜單的設計,都是根據張愛玲的文字而來。
2011年,沈宏非在成為《舌尖上的中國》總顧問后,在美食呈現的觀賞性和嚴謹性上給出了很多自己的建議,而且在后期解說詞上給予了相當煽情的潤色。
22:30,是《舌尖上的中國》的首播時間段,也被沈宏非稱之為“最難將息”的黃金時間段。因為到了這時,肚子開始餓了,人又有點小脆弱,再看到這個片子,會特別打動人。果然一經播出,觀眾在被這個片子看饞了的同時也看哭了——口水和淚水齊流。

常有人尊稱沈宏非為“美食家”,他卻更愛以“吃貨”自居。他說:“美食家什么都是別人說的,面子是別人給的,但如果我也以那個名頭自居的話,臉就是自己丟的了。”有朋友調侃他:“袁煥仙參禪悟道是為一代禪宗大師,你品吃得道,應該叫你‘饞宗大師’”。于是,“饞宗大師”這個名號不脛而走。
幾十年的吃吃喝喝,沈宏非早已“成精”,基本上聞個味道就知道好不好吃,那個飯店用不用進去。學習“如何避免吃到不好吃的食物”,沈宏非說這是生存技能問題,每個人都要學。愛吃又會吃,當然少不了被人要求推薦好吃的。給朋友們推薦餐廳,幾乎是沈宏非每天要盡的義務。既要合朋友口味,還要把就餐環境納入考慮,這個差事可不輕松。所幸好評率百分之百,因為沈宏非不允許他們給差評,凡有差評的,一律取關拉黑——就是這么霸氣!
沈宏非在《寫食主義》里說過這樣一句話:飲食其實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解憂。是啊,沒有什么事情是一頓美食不能解決的,一頓解決不了,那就兩頓!在普天減肥的大潮下,吃貨的日子有時并不好過。對食物的營養學,沈宏非也了解,但“知易行難”,每天攝入5種不同顏色的食物等等,實在需要天地人和。
最近更是出現了駭人聽聞的“9噸論”——每個人一輩子只能吃9噸食物,誰先吃完誰先走。幸好,身為胖子的沈宏非夠豁達:“這種話,聽多了看多了,也就無感了。與其聽別人的,不如聽從自己身體的提示。”
有一年沈宏非參加《味之謎》真人秀節目,讓他深刻體會到了“藥食同源”。從閩中到閩東,爬山下海、坐船,如果不是因為參加節目,這些地方沈宏非永遠都不會來。在屏南,草藥膳幾乎家家能烹,濃濃青草味,成了一股思鄉的情味。一道青草兔,青草為引,兔肉為肴,熱氣滋滋,肉香四溢,聞著嗅著,再也矜持不住,一口下去,胃瞬間復活!現撈現做的起魚宴更是驚艷了沈宏非的味蕾!吃了山上的,嘗了海里的,沈宏非忍不住感嘆:真正的美食在民間,沒有性情食色的回憶,最難將息!
沈宏非認為要想吃到真的“家常菜”,就得認得做菜的人,做菜的人也認得自己,最好是相互有一些了解,甚至互相敬愛,才是“家常”的最高境界。沈宏非不但遍嘗美食,更喜歡交識做美食的廚師。
網友問沈宏非,吃貴的和吃便宜的,在幸福指數上有不同嗎?他說:“其實沒有區別,有的時候往往是吃便宜的更有幸福指數,因為有些非常昂貴的餐廳讓人拘束,還不如逛到最愛的馬路上吃小吃。”沈宏非發現,于滋于味,吃起來越是感覺若有若無之物,就越能讓人不自覺地就想“再吃一口”,比如毛肚。雖然感覺上毛肚好像沒啥吃頭,然而,它一旦投身火鍋,蘸上香油蒜泥后,就給人停不下來的魔力,不愧是火鍋的頭牌!
眼下融合菜越來越多,上海的街頭也開始滿是辣椒香,有人擔心飲食趨同會造成遺憾,沈宏非的態度很淡然:“時移世異,天下一體,這也是飲食文化的命運。”
在物流高度發達的今天,想吃的大多能通過網絡抵達,但沈宏非認為:“與其讓食物通過物流的方式找到你,不如你自己去那個地方吃那個食物。對于你的這番誠意,我相信,食物也一定會以更新鮮的味道和更地道的烹飪方式來回報你。”同時,沈宏非也坦言自己絕不會為了美食走遍世界,因為他認為吃喝絕不是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