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介休進士白恩佑其人其事

王釗勤 陳全

白恩佑是清末道光年間山西介休的一位進士，他生活的年代正處在中華民族風雨飄搖的時期。近年來，筆者通過對白恩佑所著的《蘭言自序年譜》《進修堂奏稿》《進修堂詩集》，以及與之有關(guān)的資料進行研究，力求完整地再現(xiàn)這位清末士大夫的一生。

白恩佑（1809-1880），字啟南，號蘭巖。清嘉慶十四年（1809年）生于山西介休東湖龍村白堡。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進士，歷任庶吉士、工部主事、軍機章京、江南道監(jiān)察御史、湖南學政使和湖南鹽法道等職。白恩佑晚年生活在北京，于光緒六年（1880年）去世，享年71歲。因白恩佑一生廉潔奉公，數(shù)次受到朝廷表彰嘉獎。他在詩詞書畫方面亦是造詣頗深，擅長山水樹石，故民國《山西獻征》將其收錄于卷六《文學》，民國《介休縣志》將其納入《鄉(xiāng)賢錄》。

從以上簡歷可以看出，白恩佑在清末并不顯赫，更沒有豐功偉績，甚至于在他的鄉(xiāng)土故地介休，白恩佑的名字也僅限于一部分鄉(xiāng)土文化愛好者知道。其曾孫白祖詩曾回憶：“從今天的時代看，白恩佑還算不上中國封建王朝歷史上的什么杰出和有突出貢獻的人物。”這或許是一種謙遜，因縱觀白恩佑的年譜、奏稿、詩稿等文獻，筆者認為他在做人、做官和做事方面有很多為人稱道的地方，是一位清正廉潔、心系百姓、默默奉獻的士大夫。研究白恩佑，目的是通過他一生的治學、做官、做事的風格，來了解清末中層官員的生存環(huán)境及其道德人生，并以其為典范了解晚清時期普通士大夫的情懷與操守。

家風醇厚勤于學，幸遇良師得點化

《白蘭巖自訂年譜》記載，白氏一族屬于亦官亦商亦農(nóng)的鄉(xiāng)紳家庭，這樣的家庭在晚清是比較常見的。白恩佑的父親白士珍（1767-1826），字希甫，號香田。嘉慶庚申年（1800年）舉人，官至戶部郎中。在嘉慶版、光緒版《介休縣志》均有其傳，民國版《山西獻征》載有白士珍生平，言其待人和善，不設(shè)城府，不立崖岸，教育子女循循善誘、不過為苛責，為人慷慨，樂于助人，謙虛謹慎、終身不自以為德。其母李恭人出自介休望族李氏，曾祖李文才、祖父李日麗、父李堉、叔兄李守愚、李敦愚等皆為介邑名流。李氏官宦豪門，且有詩書《如蘭集》等傳世，在鄉(xiāng)均有名望。光緒《介休縣志》卷三《人物志》中對李氏家族有長達十七頁的記述。在“學而優(yōu)則仕”的傳統(tǒng)教育下，白恩佑幼年受教于多位名師，曾為“優(yōu)貢”的其外祖父李堉也為其執(zhí)教半年。一輩子因沒有考中進士而遺憾的白士珍，把期望寄托在兒子白恩佑身上。“乞假開缺”后，他帶著兒子回到老家專意教讀。在父親及長輩的悉心教育下，道光四年（1824年），才華出眾年僅十五歲的白恩佑參加科考，取得了“補縣學附生第六名”的成績，成為一名秀才。

白恩佑悉心苦讀全力舉業(yè)之際，介休的學子迎來了一位優(yōu)秀的導師——徐繼畬。

白恩佑書法七言聯(lián)

徐繼畬（1795-1873），字松龕，山西五臺縣人，晚清名臣、學者，《紐約時報》稱其為東方伽利略。道光六年（1826年）進士，歷任廣西、福建巡撫，閩浙總督，總理衙門大臣，并為首任總管同文館事務大臣。徐繼畬是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的偉大先驅(qū)之一，又是近代著名的地理學家，在文學、歷史、書法等方面也有一定的成就。徐繼畬的父親徐潤第，乾隆末期中進士，曾任內(nèi)閣中書、湖北施南府同知等職，后開缺辭官后到晉商巨賈介休北賈村侯家開館育人，不幸于道光七年（1827年）在介病逝。回鄉(xiāng)守制的徐繼畬，受邀在侯家繼父業(yè)繼續(xù)執(zhí)教。因白恩佑的叔祖公白竹軒與徐潤第、徐閶第弟兄有舊交，白恩佑便被介紹至北賈村“竹心書齋”徐繼畬門下就讀。據(jù)《年譜》載，徐繼畬在介休執(zhí)教僅兩年六個月，其所帶門生共四十余位，但“升學率”相當高，先后中得舉人者七名，其中有四人考中進士。其中介休霍村人張春霖、白恩佑、郭永錫，定襄人梁述孔等考中進士，王五誠、張漢槎、郎夢元中得舉人。曹逢吉考中副榜（國子監(jiān)典簿），曹協(xié)友考中拔貢（官國子監(jiān)學正）。陳錦云（瑞卿）雖未中舉業(yè)，但日后成為介休專治傷寒病的名醫(yī)。徐繼畬在教學上傳授立柱分股拆字布局、明代崇禎朝國文和《左傳》《國語》《史記》及漢唐宋之文等具體寫作手法和審題要領(lǐng)，與此同時還專注培養(yǎng)學生講誠信，低調(diào)做人，告誡其“家有黃金未必久，針尖挑土日月長”等哲理，使弟子從小增強憂患意識。徐繼畬不同于一般文人俗吏，他胸羅古今，為人有自己的底線，為文有“貧而不諂”的原則。兩年多的學習，使白恩佑不僅在文法、文境、文章等方面有了突飛猛進的提升，而且為之后為官為人樹立了良好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39歲的白恩佑參加科舉考試，終于取得殿試“二甲第五十四名”、朝考“一等第十四名”的成績。自此，躊躇滿志的白恩佑結(jié)束了漫長的求學歷程，迎來了他的為官生涯。

諫言更改清廷運，為官唯有忠清廉

自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至咸豐十年（1860年），白恩佑成為庶吉士后的十余年間，均在京朝中為官，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國子監(jiān)學正、工部屯田司主事兼水司行走、御史軍機二班成員等職。白恩佑在監(jiān)管皇家工程期間，嚴格辦事，恪盡職守，親自驗收禮部工程，嚴禁施工者偷工減料，禁止管理者中飽私囊，曾言“余只自潔其自身，并非欲發(fā)大難之端也”。在督派天壇工程時，白恩佑查驗發(fā)現(xiàn)實際木料數(shù)目比原先有所減少，將工頭訓斥一番后，責令其補足所缺木料。但工頭卻說“老爺雖不要錢，但壇內(nèi)官及太常寺尚有花銷”。面對眾多官員相互勾結(jié)、貪污腐化的現(xiàn)狀，白恩佑自知難以扭轉(zhuǎn)，但他始終堅持“總之我不要二成，將此用到工上，自然綽乎有余矣”。既然不愿同流合污，只能做到潔身自好了。

清末官場多腐敗，不少官吏損公肥私、收受賄賂，而白恩佑的清廉正直實乃一股清流。其認真職守老成謀國的工作態(tài)度，雖招來不少人側(cè)目，但也得到了軍機處祁寓藻等人的青睞。咸豐三年（1853年），四十五歲的白恩佑進入軍機處工作，適逢太平天國農(nóng)民運動爆發(fā)，軍務十分繁忙。咸豐五年（1855年），清廷計劃讓曾國藩擔任湖北巡撫，而白恩佑向時任軍機處總領(lǐng)的恭親王奕訴陳述自己的意見，認為派曾國藩任巡撫不妥。奕訴問為何，白恩佑認為，曾國藩的專長在于帶兵打仗，不在于地方治理，“或有鑒于江忠源。”奕訴問何也？白恩佑答道：“江忠源之才本可辦賊，惟與以巡撫，則有城守之責，故為賊圍城而救兵不到，廬城遂至失守，將江忠源糟蹋在內(nèi)。”江中源本是征剿太平天國的一員大將，后授予安徽巡撫，不久前在安徽廬州受到圍攻，致使其兵敗自盡，使清廷白白損失一位將領(lǐng)。按照清代律條，地方官員戰(zhàn)時若棄城逃跑是死罪，如曾國藩也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要么戰(zhàn)死，要么朝廷殺頭。奕訴沉思良久，采納了白恩佑的建議，改授曾國藩為兵部侍郎，任命陶恩培為武漢巡撫。未曾想僅過幾日，太平天國軍又一次攻陷武漢，陶恩培自殺。若不是白恩佑的建議，自殺的說不定就是曾國藩。而正是曾國藩后來為剿滅太平天國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白恩佑一條建議不僅影響了曾國藩的命運，更延續(xù)了幾十年的清廷統(tǒng)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