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珺萌

一句來自父親的經典的過山車式玩笑劃破我的夢。我睜開眼睛,對著空白的天花板腦補著母親“咯噔”一下、又馬上反應過來的思路,聽著被抽油煙機的風聲掩蓋住的窸窸窣窣。把枕邊來不起收的書合起來放回桌子,我起床打開門,鼻子告訴我一會兒即將出現在飯桌上的準又是驚喜好菜。
飯后,我猛然假裝倒在父親肩膀上,“哎呦老爸我突然肚子疼,不行洗不了碗了,哎呦不行……”我話音還沒落,父親身子也突然一軟,靠在我肩上,“哎喲不行,我也肚子疼,不行我得去廁所……”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剩下桌邊的老媽偷笑著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我,指著桌上的碗筷,“好了,這次你輸了。快收拾。”
因為疫情這個不可抗力,我的生活重心發生了變化。
由于工作我養成了相對散漫的作息,習慣午出夜歸。家里的午飯幾乎準備妥當的時候是我出門上班的時間,而當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爸媽往往已經睡了。即便是周末,我也會將更多時間留給朋友聚會。偶爾待在家里的時候我總是會說自己有事要做,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寫寫稿子或者打兩局游戲,和家人相處的時間遠沒有同事多。盡管我不是北漂,每天住在家里,但臥室好像個賓館房間。我不知道什么時候廚房壞掉的櫥柜門被修好了,也不知道爸媽怎么突然決定換掉家里的沙發。
有時候覺得自己生活里的時鐘就是雜志社的刊期,只有在每次思考年度選題的時候才意識到又到了一個人為劃分的節點。每年除夕夜對著煙花給自己新的一年立flag的固定欄目因為北京的禁放令停了好幾年,而倒在地上最久的“多讀幾本書”恰恰是對自己幫助最大的那一桿。耳機里時不時地隨機到郝云的《活著》,我卻沒有停下來想一想,我是不是就要這樣度過一生的時光。
被按在家里的這段時間,雖然一天還是24個小時,我卻慢下來了。
和家人的相處不再是被安排好的整塊的時間,而是被打散了,重新回歸到了生活的細碎末節。不再是重要節日發紅包買鮮花蛋糕的“大手筆”,反而可能是多穿一件衣服、多吃兩塊肉的“小操作”。煮一盆梨湯,起著哄開著玩笑一起喝,不擔心兩個人“分梨”,也不擔心梨湯會剩下。
晚上回到房間里,游戲被打到沒什么新鮮感,我終于又拿起了在案頭有些落灰的書。平日里無限吞噬自己的誘惑猛然被很好地滿足了,我好像又穿越回到了自己十幾歲,可以在陽光下的沙發里讀一下午書的日子。
寧謐的夜里只能聽到身后加濕器細微的聲音,噴出的氤氳彌散在房間里。就像猛然拉開窗簾的時候,看到玻璃上凝結的水滴才意識到房間的溫暖,重新拿起的書、重新放在心頭的人,也像這溫暖一般潤物無聲。
因為疫情這個不可抗力,很多事情變了。防疫一線的節奏驟然快起來了,無數人日夜輪轉盡力保障著一方平安;我慢下來了,開始懂得給自己停下來反思的空間。
2019年的最后一條微信推送,我寫了一句“填坑的速度還是趕不上開疆拓土的速度”。安靜坐在編輯部的椅子里,我卻分明地感覺到自己在被電竟的洪流裹挾著前進。層出不窮的浪潮背后夾雜著弄潮兒們內心宏大的愿景與野心,動作稍慢好像就會被淘汰出局。泥土,石沙,一起被卷著湍流而過,掩住了一個又一個坑,也激起了一個又一個浪口。那時候,來不及停下來反思大約也是正常的,編輯評價我的那句話時說的是“不是每一個新業態都會這樣嗎”。
現在,很多事慢下來了。電競在線上的內容傳播是不是有創新的想法或者足夠應變,辦了很多年的賽事是不是都能快速拿出百大經典戰役集錦,陸續開始的主場到底用什么和最了解這座城市的粉絲產生聯動。
慢下來想想,好像該做還沒做的事還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