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定麗
“六一”節快要到了,老師讓大家準備文藝節目。同學們亂哄哄的,個個叫喊得像個藝術家。有人要說相聲,就飛快地和別人對話。有人要跳芭蕾,把兩只腳尖豎起來,走起路來像個木乃伊。關心說:“我要來個男高音獨唱。”他把嘴巴卷成一個圓圈伸長,舌頭在嘴里翻滾,他的男高音唱得不壞。大家自由組合,那些自認為有才華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搭檔。當然,像關心這樣才華出眾的人,是不需要搭檔的。
還有幾個人在發愣,唉,他們缺少藝術細胞,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這時,膽小的柳葉子細聲細氣地問我:“唐豆,到時候我們沒有節目怎么辦呢?”
“誰說沒有,我來當導演,所有沒有人要的人,都可以到我的劇組里當演員。”我一下子有了靈感。
“啊,唐豆,你……”柳葉子吃驚地看著我。剩下的同學呼啦一下都跑過來,討好我,露出崇拜的神情。
“唐豆,讓我參加好嗎?我……”
“算我一個吧!“
我的這些演員又不善表達,長相又慘,唉,誰讓我是個好心腸的導演呢。“現在,當演員一靠臉蛋,二靠耍嘴皮子,你們什么都沒有,只有靠我這個導演了。別害怕,我來包裝你們,我不出名不要緊,一定要讓我的演員出名。誰讓我是導演呢!”
我的一番演說,把演員們都感動哭了。我準備導演一個系列短劇叫《笑笑家庭》,一天拍一集,讓大家天天開心。我們在家里太不開心了,在學校里也沒有什么開心的事。
我一回到家,就向爸爸媽媽宣布:“我當導演啦!”
“啊?”爸爸媽媽的眼睛瞪得好大,吃驚的嘴巴張得更大。哼,我一定要大家對我刮目相看。于是,我要我的演員抓緊排演。可是,沒有劇本,我們拿什么來演呢?我那幾個笨演員又不會寫劇本,我只有讓他們玩,我自己坐在那里苦思冥想。他們又跑又跳,吵吵鬧鬧,不停地把我的目光吸引過去。于是,我也加入了他們玩耍的行列,把拍電視劇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直到這天老師問起來:“唐豆同學,你的連續劇準備得怎么樣?”我才想起來我當導演的事,而離六一節已經很近了。我又讓我的演員們下課不要走,留下來排演連續劇。可他們說我的劇本一點也不好笑,走來走去,又吵又叫,把大家的腳也累痛了,嗓子也累啞了。
“唐豆,你不是要害我們吧?”大胖子王茁壯說。“干脆就叫《哭哭家庭》好了。”瘦巴巴的楊光亮說。我快要氣壞了,這些沒良心的家伙,他們忘了他們被拋棄的時候,是誰張開溫暖的懷抱收留了他們。
我比演員們更辛苦,挖空心思想笑話,讓演員們滿臉都是笑,一點都不容易。那些笨家伙,當演員的時候,臉上一點笑也擠不出來。平時,他們的嘴可是咧得又大,笑得又響。柳葉子別說讓她笑,動不動嘴一咧就哭起來。我還得哄她,讓她由哭變笑。幾天排練下來,我累得說不出話,回家只好打手勢。
媽媽開玩笑說:“我的大導演,回來連話都不想說了。請問唐導演,你的連續劇是不是在中央臺黃金時段播出?”我對媽媽搖搖頭——我連搖頭的勁兒都沒有。
我們起早貪黑排練,沒幾天,演員走了一半。他們這幾個懦夫,不是早晨起不了床,就是天黑不敢回家。柳葉子第一個當了逃兵。他們先是一個個地向我請假,這個說腰酸,那個說胳膊疼,都不來了。接著,有的不請假也不來了,也許他們也是腰痛胳膊疼吧。最后,只剩下王茁壯一個演員了。王茁壯端著飯碗說:“唐豆,我不會當逃兵的,我的愿望就是要當個一流的演員。”王茁壯是學校王老師的孩子,他倒挺美,邊吃雞腿,邊聽我講笑話,笑得連飯都噴了出來。我的肚子常常被他的飯香惹得咕咕叫,他一口飯都沒讓我嘗過。
那天,我對端著飯碗的王茁壯說:“告訴你,我的腰酸胳膊疼,嗓子發癢,我不再當導演了!”就一甩手走了。
王茁壯看著我,被飯噎得脖子伸老長。我的導演生涯,就在王茁壯伸長脖子的一剎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