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鐘南山：我繼承了父母的骨氣與悲憫

張東亮

2020年春節(jié)，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從武漢蔓延全國，鐘南山院士再度成為舉國關注的焦點人物，其一舉一動被人們視作判斷疫情的風向標。2003年“非典”肆虐時，鐘南山憑借專業(yè)知識和斗士精神，勇敢揭露真相，并領軍打贏了那場不見硝煙的“戰(zhàn)疫”；2013年兩會，鐘南山提出了“到底是GDP第一，還是健康第一”的質(zhì)疑，呼吁在全國開展PM2.5監(jiān)測；如今新冠肺炎暴發(fā)，鐘南山建議大家“不要前往武漢”，84歲高齡的他卻奔赴到武漢疫情最前線，給全國人民吃下定心丸。這位醫(yī)界傳奇的背后，有著怎樣的經(jīng)歷和家庭故事？

妙手仁心，繼承了母親的自尊和悲憫

1936年10月，鐘南山出生于南京一個醫(yī)學世家，父親鐘世藩是享譽全球的兒科專家，母親廖月琴是中山大學腫瘤醫(yī)院副院長。

1937年冬，南京淪陷前夕，鐘世藩帶著一家老小隨國民黨政府西遷的20余萬人前往貴陽。當時鐘南山尚不滿一歲，行程十分辛苦，顛沛流離，風餐露宿。

新中國成立后，廖月琴成為廣東省腫瘤醫(yī)院創(chuàng)始人之一。這位有著良好素養(yǎng)和強烈自尊的母親，除了熱愛醫(yī)術，還博覽群書。她常常陪著自己的兩個孩子玩耍，給他們講書里的精彩人物，講醫(yī)院里感人的、有趣的故事，希望他們能夠從中體會到人生百味。

鐘南山那強烈的自尊心和同情弱者、樂于助人的善良品格，便是從母親那兒繼承過來的。“我上小學的時候經(jīng)常逃學，成績很差，還留過兩次級。記得五年級時有一次考試，我偶然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媽媽很高興，她對我說，南山，原來你加把勁兒還是很棒的啊！”鐘南山微笑著說，母親的贊美讓他贏得了自尊和自信，從此便開始認真讀書。

1955年，鐘南山考取北京醫(yī)學院（今北京大學醫(yī)學部）。1979年，43歲的鐘南山已是廣東省第四人民醫(yī)院的名醫(yī)，這時他被公派到英國，開始為期兩年的進修。為節(jié)省經(jīng)費，他選擇的交通工具是火車。但在英國，中國醫(yī)生的資格不被承認，鐘南山只能以“觀察者”的身份，參加查房和參觀實驗。導師只允許他待8個月，想提前趕走鐘南山。

“我一定要爭口氣。”鐘南山在留學日記中寫道。他從自己身上抽血，做了近30次各式各樣的醫(yī)學試驗；為了研究“吸煙（一氧化碳）對人體影響”課題，他猛吸一氧化碳，冒著生命危險讓自己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含量達到22%，相當于一個人連抽60多支香煙！

最終，他不僅證實了導師的演算公式，還發(fā)現(xiàn)了其推導的不完整性。事后，導師告訴鐘南山，他想在英國待多久都可以。

勇氣擔當，緣于父親“講真話”的教誨

鐘南山這個名字第一次被國人記住，是因為17年前的那場“非典”。若沒有他，當年的“抗非”結果可能要改寫。

2002年11月，廣東省佛山市出現(xiàn)第一例“非典”病人。隨后，這個可怕的疾病迅速在全國傳播開來，成千上萬人受到感染，卻無藥可醫(yī)。醫(yī)學專家們拼命想辦法，但遺憾的是，在初期很多專家的思路誤入歧途。

隨后就有業(yè)界權威宣稱“病原基本可確定為衣原體”，并建議使用抗生素治療。媒體也對此大量報道，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錯誤的方向。如果執(zhí)行該治療方案，不知“非典”還要帶走多少生命。這時，廣州醫(yī)學院附一院呼吸疾病研究所副所長鐘南山卻站出來堅決反對。因為他認真測試過很多次，抗生素對“非典”患者根本無效。于是他頂住壓力，大聲疾呼：“病原不是衣原體，不能使用抗生素。”

挑戰(zhàn)北京方面的業(yè)界權威，推翻同行言論，鐘南山的“耿直”發(fā)言令身邊人擔憂不已。他卻篤定地說：“這不是一般的學術爭論，事關無數(shù)病人的生死！”

“非典”最兇時，鐘南山又大義凜然地說：“把最嚴重的病人送到我這里來。”沒有人如此要求鐘南山，是他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地愿意有此擔當。其間，67歲的他曾經(jīng)連續(xù)工作整整38個小時，最后查完病房走出來時，他感到天旋地轉，因過度勞累而病倒。鐘南山發(fā)燒、乏力，甚至出現(xiàn)了肺炎，但他自己觀察體會，覺得不是“非典”，就把自己隔離在家，在門框上釘一枚釘子掛水。幾天后癥狀消失，他立刻回到醫(yī)院，繼續(xù)投入戰(zhàn)斗。

鐘南山通過翔實的研究，最先摸出了“非典”的基本真相—“冠狀病毒的一個變種，很可能是‘非典型肺炎的真正病原！”4天后，這一結果獲得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正式確認。他的堅持，讓醫(yī)者在“非典”防治中沒有走更多的彎路。鐘南山團隊提出的有效救治方法，也成為我國“非典”診治指南的基礎，大大提高了“非典”的治愈率。

2013年兩會，鐘南山提出了“到底是GDP第一，還是健康第一”的質(zhì)疑，呼吁在全國開展PM2.5監(jiān)測，因為灰霾與肺癌有極大的關系。當時人們還不知道PM2.5為何物……

看鐘南山的采訪，你會發(fā)現(xiàn)他有個口頭禪：“我實事求是地講。”后面一定是一堆大實話。面對壓力，他嚴格秉承一個科學家的高貴品質(zhì)—客觀、誠實。因為“科學只能實事求是，不能明哲保身”。

國士無雙，84歲武漢“逆行者”的淚

工作中，鐘南山穩(wěn)如泰山，一絲不茍；生活中，他卻活躍好動，是個體育達人。他從小熱愛運動，籃球、羽毛球、健身、跑步樣樣精通，參加工作60多年來，鐘南山從未放過任何一個鍛煉身體的機會。

“如果下一次‘非典來臨，我們有信心第一時間完成診斷。”2018年9月的一天，鐘南山在廣州舉行的一場國際論壇上如是說。

2020年春節(jié)前夕，下一次“非典”來了—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已是84歲高齡的鐘南山，呼吁大家“盡量不要前往武漢”。1月18日傍晚，他卻再一次披上戰(zhàn)袍，義無反顧地奔赴到武漢疫情最前線。

正是他，第一次對外披露了有武漢醫(yī)生受到感染，病毒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人傳人的跡象。隨后，才有了一系列的非常舉措。如果當時再猶豫，再遲疑，后果將不堪設想……

十七年前，鐘南山在“非典”期間的貢獻，人們有目共睹。他的一舉一動，成為人們判斷疫情的風向標。人們相信鐘南山，因為他既有專業(yè)水平，也敢說真話。今年春節(jié)，大家都宅在家為國“坐”出貢獻。至于什么時候才能出門，網(wǎng)友們表示：“鐘南山說動才能動！”他四處奔忙的蒼老身影，給全國人民吃下定心丸。

通過媒體的報道，大家不難發(fā)現(xiàn)，鐘南山最近憔悴了很多。尤其在1月28日，他面對新華社記者的鏡頭，哽咽著說出“武漢本來就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有大家的支持，武漢肯定能過關”時，淚光中流露出的悲憫，讓人敬重，更讓人心痛！“畢竟是八旬高齡了，鐘老您也要多保重身體啊！”網(wǎng)友們心疼地留言道。

災難之下，最見人性。有鐘南山這樣的民族脊梁，于危難之中挺身而出，奮勇向前，替我們負重前行，是全體國人的幸運！

《人民日報》微博這樣評價他：84歲的鐘南山，有院士的專業(yè)，有戰(zhàn)士的勇猛，更有國士的擔當。一路奔波不知疲倦，滿腔責任為國為民，令人肅然起敬！

愿新冠肺炎疫情早日過去，鐘老壽比南山！愿南山之外，還有南山！

名師點評

清代林則徐詩云：“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在國家危難、民族生死存亡之際，能挺身而出，不顧個人安危、擔當重任的人，是民族的脊梁。鐘南山就是這樣的人。人們無法忘記那場肆虐中華大地的“非典”，如果不是以鐘南山院士為首的一大批醫(yī)學醫(yī)藥專家的力挽狂瀾，后果將不堪設想。同樣，今年春節(jié)的這次新冠肺炎防疫戰(zhàn)，事關重大，中華民族輸不起，我們期待以鐘南山院士為首的民族脊梁們再次高奏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