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誠,張海東
(浙江外國語學院 英語語言文化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3;上海大學 社會學院,上海 200444)
十九大報告提出,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人們不再僅限于滿足物質水平的提高,對機會平等的追求,對社會認同和歸屬感的需求,對社會福利和保障的關注等逐漸被提上議程。社會質量逐漸取代單一的經濟指標,成為衡量社會發(fā)展的重要指標。社會質量研究的關注點也不再局限于人們的衣食住行以及教育、衛(wèi)生、環(huán)境等方面的生活條件,而更關注社會結構的協(xié)調、制度協(xié)同和社會群體的融合(1)林卡:《中國社會的發(fā)展戰(zhàn)略和前景:從提升生活質量走向增進社會質量》,《探索與爭鳴》,2011年第6期。。換言之,社會凝聚已逐漸成為社會質量的研究焦點。社會凝聚作為社會質量的重要維度之一,不僅是衡量社會和諧程度的重要指標,也是社會良性運行及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因素。
當下中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社會分化加速,社會問題增多,貧富差距拉大,階層隔閡也日益明顯。在這個加速轉型期,我國社會結構最根本的變化是由整合型社會轉變?yōu)榉只蜕鐣?2)文軍,朱士群:《社會分化與整合及其對中國社會穩(wěn)定的影響》,《理論與現(xiàn)代化》,2000年第12期。。換言之,就是中國傳統(tǒng)的“熟人社會”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中國社會正逐漸從分化程度低、具有較強同質性狀態(tài)轉向分化程度高、具有較強異質性狀態(tài)的現(xiàn)代性社會。舊的生活模式被打破,新的社會基礎仍未完全建立,唯利是圖、拜金主義等不良風氣盛行,個人面臨的社會風險越來越多,人與人之間信任感缺乏,不安全感膨脹,最終不利于社會的穩(wěn)定與發(fā)展。這就使得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面臨全新的挑戰(zhàn)。那么,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處于何等水平?不同區(qū)域的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是否有所差異?是什么影響了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社會凝聚概念受到社會學界和政治學界的廣泛關注。社會凝聚,一般用以描述一個系統(tǒng)內部個體與個體、個體與整體以及整體與整體之間的關系,強調社會的融合和團結。學界一般認為社會凝聚源自涂爾干的社會團結,即將社會凝聚當作一個社會質量的秩序特征,認為緊密聯(lián)系的分工構成了社會團結的基礎。而目前使用最廣的社會凝聚概念是基于社會質量而提出的。依據社會質量的理論,一個社會社會質量的高低取決于該社會的社會經濟保障、社會凝聚、社會融合以及社會賦權的狀況,而社會凝聚則是社會凝結在一起的粘合劑。作為社會質量組成部分的社會凝聚,主要內容包括了社會網絡建立或摧毀的過程及基礎,減少不公平和不平等,凝聚與分化,社會資本鏈,整合的規(guī)范和價值觀(3)Berman,Y&D. Phillips. Indicators for Social Cohesion. European Foundation on Social Quality, http://www.socialquality.org/site/ima/Indicators-June-2004.pdf.。而本文認為社會凝聚是一種集體認同,其主體是社會成員,揭示的是具有共享價值觀和規(guī)范社會成員之間社會關系的狀況,而這些狀況可以通過社會信任、社會網絡、規(guī)范與價值觀、社會認同等要素反映出來。
社會質量框架下對社會凝聚的研究,一般從社會凝聚的維度出發(fā)。例如,德國學者Schmitt認為,社會凝聚有不平等和社會資本兩個維度(4)Schmitt RB. Considering social cohesion in quality of life assessments:concept and measurement. in the 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2002.。不平等維度的目標是促進社會平等機會、減少差距和分裂,而社會資本維度則側重社會關系、相互作用以及聯(lián)系的增強。Friedkin強調個體關于群體的態(tài)度,將個體層面的凝聚與群體層面的凝聚結合起來,并以此視角對社會凝聚進行研究,強調個體的態(tài)度、社會關系以及社會網絡對社會凝聚的影響(5)Friedkin,N.E. “social cohesion”, in the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2004.Vol. 30,pp:409-425.。香港學者Chan等將社會凝聚看作是社會成員之間橫向和縱向的相互作用,包括這些社會成員所擁有的一系列態(tài)度和行為準則,例如信任、歸屬感、參與各種社會或政治活動、相互幫助的意愿等(6)Chan,J.,To,H.,Chan,E. Reconsidering social cohesion:Developing a definition and analytical framework for empirical research, 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2006.。英國學者Parkinson則從物質條件(包含就業(yè)、基本收入、健康、教育、住房等)、消極關系(社會秩序、安全等消極的社會關系)、積極關系(包括個人和社區(qū)間良性互動、交流、聯(lián)系等積極的社會關系)、社會包容程度(包括城市的歸屬感、共享體驗和價值認同等)和社會平等(包括公正、機會是否均等、物質條件方面的差距等)五個因素出發(fā)對社會凝聚進行操作化研究(7)Parkinson M.Champion T,Evans R.et al. “State of the English Cities”. http://www.northamptonshireobservatory.org.uk/docs/doc_State of the Enlish Cities Volume1 PDF 33Mb_ id1164004. 2006.。臺灣學者王麗容則根據歐洲社會質量基金會對社會凝聚的測量指標進行修正,從信任、規(guī)范和價值觀、社會網絡、認同來對社會凝聚進行研究(8)王麗容:《亞洲社會質量指標:什么是獨特的?》,《社會質量研究:理論、方法和經驗》,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56頁。。
本研究從國情出發(fā),認為臺灣的研究于中國大陸有較大的參考價值,西方社會的測量維度并不能直接用來衡量中國的社會凝聚水平,因此本研究參照臺灣王麗容學者的社會凝聚維度指標,將社會凝聚的指標分為社會信任、規(guī)范和價值觀、社會網絡、社會認同。
影響社會凝聚高低一般有兩方面的因素,一方面是社會轉型和社會結構的調整帶來的宏觀原因,而另一方面則是社會地位、地區(qū)差異、生活滿意度以及社會賦權等方面的微觀原因。國內目前對于社會凝聚的研究,主要是集中宏觀方面,例如,劉建榮將社會凝聚定義為一定社會組織及其成員在社會活動過程中,基于共同目標所形成的吸引力而產生的合作行為(9)劉建榮:《加強精神文明建設、增強社會凝聚力》 ,《湖南社會科學》,1998年第6期。。華學成認為,社會凝聚機制是社會的不同群體、不同個體在理想、目標、利益等追求要素一致的基礎上所形成的社會吸引和社會聚合機制(10)華學成:《論和諧社會與新型社會凝聚機制的構建》,《江漢論壇》,2007年第4期。。
而從微觀的層面對社會凝聚水平高低進行探討的研究較為缺乏。李漢林、李路路認為社會成員所具有的社會地位決定了社會成員對社會資源的占有以及他們自身的社會態(tài)度(11)李漢林,李路路:《資源與交換——中國單位組織中的依賴性結構》,《社會學研究》,1999年第4期。。楊華從經濟基礎和文化自覺的視角出發(fā),探討增強社會共同體凝聚的路徑,他提出強大的社會物質基礎是社會共同體的根本保證,個人在社會生活中的經濟收入、社會地位和幸福指數越高就越有利于社會共同體凝聚力的達成(12)楊華:《增強社會共同體凝聚力的路徑選擇》,《探索》,2016年第2期。。換言之,社會成員的社會地位和生活滿意度的高低會影響社會凝聚水平的高低。蔣占峰等從社會的反向情緒對社會凝聚力的影響進行探討(13)蔣占峰,王永亮:《社會質量理論視角下就近城鎮(zhèn)化問題的探討》,《理論導刊》,2016年第2期。,李漢林則通過實證對組織團結進行研究,研究均顯示滿意度水平的高低對凝聚水平的高低有顯著的作用(14)李漢林:《關于組織中的社會團結——一種實證的分析》,《社會科學管理與評論》,2012年第4期。。牛文浩從公民參與的視角,對社會團結構建開出良方,認為公民參與在自由主義和社群主義之間達到了平衡,可以為社會團結做出貢獻(15)牛文浩:《尋找社會團結的適當基礎:佩迪特的啟示》,《改革與開放》,2012年第7期。。21世紀以來拉美國家為了增強其社會凝聚水平,從社會賦權入手,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改革(16)劉紀新:《拉美國家社會政策調整評析》,《拉丁美洲研究》,2005年6月第27卷第3期。,但實證研究中,均沒有將地區(qū)差異納入其中,那么,地區(qū)差異是否會影響該地域的社會凝聚水平呢?
基于以上考慮,本研究將建立多層次模型,通過對數據的分析,以實證方法檢驗社會地位、地區(qū)差異、生活滿意度、社會賦權各個因素對社會凝聚水平的影響。
本文在借鑒以往研究的基礎上,認為社會凝聚不僅是一個多維指標,更包含了主觀和客觀兩個層面:主觀層面主要是通過主觀性的指標,反映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客觀層面則是通過社會客觀指標,反映整體社會的凝聚水平。考慮到數據的局限性以及居民凝聚水平對整體社會凝聚水平的重要影響,本研究中的社會凝聚水平聚焦在居民社會凝聚的微觀層面上。通過社會信任、規(guī)范和價值觀、社會網絡、社會認同這四個維度對社會凝聚水平做出整體的判斷。具體維度的測量指標如下表1所示。

表1 社會凝聚四個維度的具體測量指標描述
在接下來的研究中,本研究將探討影響居民社會凝聚水平的因子,檢驗社會地位、地區(qū)差異、生活滿意度和社會賦權對社會凝聚水平的影響。
本研究使用的數據來自2012年8月至2013年5月上海大學上海社會科學調查中心在上海市、廣東省、吉林省、河南省、甘肅省以及云南省實施的大型問卷調查。考慮到省市人口總量差異較大,調查抽樣按照多階段隨機抽樣的原則。在具體操作化過程中,考慮到上海城市化程度高、地域分布比較集中,因而對上海和其他五省的省會市轄區(qū)(包括深圳)采用三階段不等概率抽樣;對于五省地級市的市轄區(qū)和其他縣級單位則均采用分層的四階段不等概率抽樣。此外,本次調查還根據以往的調查經驗,農村地區(qū)的異質性要小于城市,故在大、中城市和城鎮(zhèn)農村的樣本分配中,傾向提高大、中城市居民的抽樣比例。
在具體的調查過程中,考慮到問卷后期復核以及其余客觀因素的影響,最終超額完成595份問卷,最終樣本量為5745個。而在本研究中,由于部分缺失值的影響,因此刪去533個樣本,由此獲得城市樣本2935個,農村樣本2277個,其中甘肅省樣本845個,廣東省樣本1064個,河南省樣本752個,吉林省樣本777個,上海市樣本996個,云南省樣本778個,共計5212個樣本進行統(tǒng)計分析。
1.因變量:本研究中的因變量是通過對10名在社會質量領域有所建樹的專家調查,得到了10份專家問卷,據此得到有關四個維度權重的判斷矩陣。為了判斷矩陣的一致性,需要計算其一致性比率CR,當CR小于0.10時,認為AHP分析排序的結果有較滿意的一致性,換句話說,就是權重的分布的合理的。研究顯示,社會凝聚四個維度的一致性比率為0.0368(<0.10),詳見表2。

表2 社會凝聚評價指標判斷矩陣和指標權重描述
由此,本研究中社會凝聚指標的構成如下公式所示:社會凝聚=0.5344×社會信任+0.1032×規(guī)范和價值+0.0908×社會網絡+0.2716×社會認同。其中社會信任對社會凝聚指標的貢獻超過了50%,這就證實了以往的研究中為何社會信任在社會凝聚中占據如此重要的地位。
2.自變量:社會地位通過經濟地位、教育程度、職業(yè)地位三個方面進行測量。地區(qū)差異主要分為區(qū)域差異與城鄉(xiāng)差異,在區(qū)域差異中,本研究將西部地區(qū)代表省市云南、甘肅(賦值為1),將中部地區(qū)代表省市河南、吉林(賦值為2),東部地區(qū)代表省市上海、廣州(賦值為3),城鄉(xiāng)差異在操作化的過程中將該變量處理為虛擬變量(0=農村居民,1=城市居民)。生活滿意度主要是對被調查者社會保障、居住條件、家庭關系、社交生活這四個方面的滿意度進行調查,為了合成生活滿意度指標,本研究對這四個方面進行了加總,形成了最小值為4分,最大值為20分的生活滿意度指標。社會賦權包含自主表達個人意見的程度以及政治參與兩個方面,鑒于中國的國情,在調查中對居民的政治參與是根據是否參與過村/居委會換屆進行詢問。在具體操作化過程中,是否參與過村/居委會換屆操作為虛擬變量(0=沒有參與過,1=參與過)。
3.控制變量,包含常見的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宗教信仰等,相關變量測量及描述性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樣本基本變量描述性分析

根據層次分析法的分析結果,對社會信任、規(guī)范和價值觀、社會網絡、社會認同維度賦予權重,形成社會凝聚水平0—100的分值,研究顯示,中國居民的平均社會凝聚水平為64.80分(SD=12.61),也就是說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處于中等以上水平。同時,僅有3.69%的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低于40分,具體分布情況如表4所示。

表4 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現(xiàn)狀
為了更好地了解中國居民社會凝聚現(xiàn)狀,本研究對上海市、廣東省、河南省、吉林省、云南省、甘肅省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進行具體分析。從各省市的情況來看,上海市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最低,甘肅省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最高。換言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東部最低、中部其次、西部最高,具體分布見圖1。

圖1 各省市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0—100)標準分
本研究采用多元線性回歸模型(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在了解中國居民整體社會凝聚水平的基礎上探討社會地位、地區(qū)差異、生活滿意度以及社會賦權對居民社會凝聚水平的影響。其中,模型一檢驗的是個體特征性因素對居民社會凝聚水平的影響狀況,模型二、模型三、模型四、模型五則分別檢驗了社會地位、地區(qū)差異、生活滿意度以及社會賦權對居民社會凝聚水平的影響狀況,模型六是將統(tǒng)計中涉及到的自變量全部涵蓋的總模型。為了避免自變量之間出現(xiàn)共線性問題,本研究對回歸模型進行了共線性診斷(VIF)。研究顯示,各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都是小于10的,經驗研究表明,當0 1.社會地位對居民社會凝聚水平有顯著負向預測作用 社會地位主要包括經濟地位、教育程度以及職業(yè)地位,從模型二來看,在控制了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宗教信仰等因素后,經濟地位的回歸系數為-1.137(p<0.001),教育程度的回歸系數為-0.393(p<0.001),職業(yè)地位的回歸系數為-0.117(p>0.1)。也就是說,收入對數每上升一個單位,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便下降1.137分;教育年限每上升一年,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就下降0.393分;而職業(yè)地位的高低對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不具有顯著性。也就是說,假設1.1、假設1.2被推翻,而假設1.3沒有得到證實。換言之,社會地位對社會凝聚并不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相反,中國居民的經濟地位越高,教育程度越高,其社會凝聚水平越低,詳見表5。 職位地位對居民社會凝聚水平沒有顯著影響,本研究認為這是由兩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方面,職業(yè)本身就是收入與教育的合成品,李春玲曾在職業(yè)聲望的研究中指出,對職業(yè)聲望的測量是通過教育與收入獲得的(17)李春玲:《當代中國社會的聲望分層——職業(yè)聲望與社會經濟地位指數測量》,《社會學研究》,2005年第2期。,其中,收入代表經濟地位,教育則代表社會地位,由此合成個體的綜合地位;另一方面,調查過程中對職業(yè)的詢問或多或少會讓被調查者覺得是在泄露自己的隱私,因此,調查者僅會告知職業(yè)大類,對于具體的職業(yè)有欺瞞的情況,這就會與實際情況存在偏差,使得職業(yè)區(qū)別性較低。 為了更清楚地反映經濟地位與教育程度上升帶來居民社會凝聚水平下降的現(xiàn)象,本研究對經濟地位、教育程度與社會凝聚水平進行了交互分析。數據顯示,年收入在1.5—3萬的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比年收入在6萬的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高9.06分。而教育程度在初中及以下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比大學專科及以上的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高6.86分。經濟地位與教育程度不僅對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有負向影響,而且影響較深,具體如圖2所示。 圖2 經濟地位、教育程度與居民社會凝聚水平分值柱狀圖 2.地區(qū)差異對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有顯著影響 從模型三來看,就區(qū)域差異來說,中部地區(qū)的回歸系數為-3.028(p<0.001),東部地區(qū)的回歸系數為-7.085(p<0.001),也就是說中部地區(qū)與西部地區(qū)相比,其居民社會凝聚水平低3.028分。同樣的,東部地區(qū)與西部地區(qū)相比,其居民社會凝聚水平低7.085分,假設2.1得到證實。 在城鄉(xiāng)差異方面,結果顯示,城市的回歸系數為-5.139(p<0.001),即城市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比農村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低5.139分,假設2.2得到證實,詳見表5。 就區(qū)域差異與居民社會凝聚水平之間的關系來看,本研究認為,改革開放以來,上海、廣東等東部城市經濟快速發(fā)展,吸引了大量的移民,不僅為城市建設帶來新的活力,同時也打破了城市原有的格局,促使城市走向名副其實的陌生人社會。而甘肅、云南等西部城市,經濟發(fā)展相對緩慢,盡管城市化進程也改變了城市的原有面貌,但其程度遠遠沒有達到東部城市的發(fā)展水平,社會還留有傳統(tǒng)社會的影像。同理,農村相較于城市,農村更接近于“熟人社會”,因此,相較于城市居民,農村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較高。這正對上述假設進行了驗證,即熟人社會比陌生人社會的居民社會凝聚水平高;傳統(tǒng)社會的影響越深,其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就越高;現(xiàn)代化進程越快,其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就越低。 3.生活滿意度對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 生活滿意度主要是居民對生活的滿意程度,本研究從社會保障、居住條件、家庭關系以及社交生活四個方面對居民的生活滿意度進行考察。從模型四來看,生活滿意度的回歸系數為1.822(p<0.001),也就是說,生活滿意度對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具有顯著影響。具體來說,生活滿意度上升一個單位,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就提高1.822分,假設3得到證實,詳細描述參見表5。 為了更清晰地對生活滿意度與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進行分析比較,本研究對生活滿意度和社會凝聚水平進行交互分析。在交互的過程中,對生活滿意度的滿意程度通過0-100分進行衡量,其中0—20分(含20)代表非常不滿意,20—40分(含40)代表比較不滿意,40—60分(含60)代表一般滿意,60—80分(含80)代表比較滿意,80—100分(含100)代表非常滿意。結果顯示,隨著生活滿意度的上升,社會凝聚水平也從最低值14.03分上升到了84.60分,具體見圖3。 這樣的結果與李漢林對組織團結的研究結果相符合,在他看來,不滿意是一種主觀判斷,心理上衍生出來的不對等、不平衡、不公平、不合理的這種帶有自我向度的感覺越多,就愈會影響組織的團結效果。 圖3 生活滿意度與社會凝聚水平趨勢圖 4.賦權程度對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 從模型五來看,自由發(fā)表個人意見的程度的回歸系數為3.478(p<0.001),也就是說,居民發(fā)表個人意見的自由程度與其社會凝聚水平顯著相關。具體來說,發(fā)表個人意見的自由程度增加一個單位,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便增加3.478分。而政治參與的回歸系數為3.139(p<0.001),也就是說,參與過村/居委會改選的中國居民比沒有參與過的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高3.139分。假設4.1,4.2得到證實,詳細描述參見表5。 表5 社會凝聚影響因素OLS分析模型 注:*** p<0.001,** p<0.01, * p<0.05;2參照組:a西部地區(qū);b農村;c沒有政治參與經歷;d女性;e未婚;f不信仰宗教。 因此,社會賦權程度對社會凝聚水平具有正向的預測作用。具體來說,本研究認為,社會賦權意味著公民參與和決定日常生活進程的能力(Beck et al.,1997)。居民參與越多的政治活動,就越能自由發(fā)表自己的意見,也就更能為自己贏得更多的福利與資源,獲得更多的制度性支持。只有當居民沐浴在民主的陽光下時,他們才可能對陌生人產生信任(Mueller et al.,1994),才能夠擁有高水平的社會凝聚。因此,越能自主表達個人意見的居民以及擁有過政治參與的居民,其社會凝聚水平也就越高。 本研究主要呈現(xiàn)兩方面內容:一方面是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現(xiàn)狀,另一方面是社會凝聚的影響因素。根據專家問卷以及層次分析法(AHP)的研究分析,構成社會凝聚的四個維度對社會凝聚的貢獻從高到低依次為社會信任、社會認同、規(guī)范和價值觀以及社會網絡。其中,社會信任對社會凝聚指標的貢獻為53.44%。運用社會凝聚指標對中國居民(以六省市為例)的社會凝聚水平進行衡量后,本研究發(fā)現(xiàn)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處于中等偏上水平,這不僅有利于居民自身的發(fā)展,也有利于社會的穩(wěn)定。 另一方面是社會凝聚水平的影響因素。第一,經濟地位、教育程度對社會凝聚水平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也就是說,經濟地位越高、教育程度越高的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越低。本研究認為一方面,相較于經濟地位和教育程度較低的居民,經濟地位和教育程度較高的居民相信他人或團結他人所受到的收益較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是此種原因的真實寫照;另一方面,經濟地位和教育程度較高的居民對風險的感知能力也就越高,換言之,對信息的較好的掌握程度和對風險的提前預知,使得他們?yōu)榱烁玫匾?guī)避風險而選擇漠視他人,不愿意團結他人。 第二,不同地區(qū)的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有顯著影響。具體來說,處于現(xiàn)代化和城市化進程越快的地區(qū)的居民,他們的社會凝聚水平相對越低。換句話說,傳統(tǒng)社會向現(xiàn)代化社會轉型越快、越徹底,其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相對較低。本研究通過“熟人社會”和“陌生人社會”的形成原因和運行模式對此現(xiàn)象進行了分析和解釋。 第三,生活滿意度越高的中國居民,其社會凝聚水平也高。本研究認為生活滿意度越高的居民,擁有更積極的社會心態(tài),因此對任何事物會從積極的一面去考慮;同時,根據本研究在調查中的實際經歷發(fā)現(xiàn),生活滿意度越高的人,對調查者的態(tài)度更為和善,較容易相信他人,有更多的志愿服務意向,擁有更寬容的心態(tài)。因此,生活滿意度越高的中國居民,其社會凝聚水平也越高。 第四,發(fā)表個人意見的自由程度以及是否參與過村/居委會換屆作為社會賦權的重要指標,對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具有顯著影響。具體來說,越能自由發(fā)表個人意見的中國居民,其社會凝聚水平也就越高;有過政治參與的中國居民比沒有過政治參與的中國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高。本研究認為社會賦權就是給予居民積極參與社會事務和社會決策的權利,社會賦權程度越高,政府事務的透明度也就越高,居民也就能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權益,其社會凝聚水平也就越高。 這樣的結果呈現(xiàn),不僅是對中國居民社會凝聚水平高低的解釋,更是為創(chuàng)建更和諧、更穩(wěn)定的社會提供了另一種視角。換句話說,政府營造和諧社會的過程,也就是營造一個高質量、高凝聚力的社會。在此過程中,不僅要關注經濟的發(fā)展,更要關注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不僅要讓居民生活得更舒心,更要通過完善的社會保障、整潔舒適的居住條件讓居民生活得更無憂;不僅要加強“陽光政府”建設,更要給予居民更大的政治參與權以及自由發(fā)言權,讓居民參與到社會建設中來。同時,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的加快,要更加重視城市文化的建設,一方面要繼承和發(fā)揚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另一方面也要宣揚鄰里之間的互幫互助,“遠親不如近鄰”這句千年古話自有它存在的意義。與此同時,更要樹立一種“資源共享”“關注弱勢群體”等的正派思想導引,不要將城市變成冷冰冰的科技城,要在建設發(fā)展的同時,更好地創(chuàng)造相互關愛的氛圍。只有這樣,居民的社會凝聚水平才能逐漸提高,居民的自身生活境遇才能有效改善,居民才能攜手奮進,共同抵御社會風險,中國社會才能真正不負“和諧”二字,全中國居民的“中國夢”才有望實現(xiàn)。



五、結論與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