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小戎
美國作家戴安娜·阿克曼在《愛的自然史》中說:“情侶描述意中人時,經常提到他們頭發的顏色和長度。我們愛的雖是整個人,包括身體和心靈,但頭發卻成為愛的崇拜對象。”阿克曼把頭發稱作“愛的羽毛”。
頭發對于情人來說是神圣的。在古埃及,寡婦會剪下自己的一綹頭發和丈夫埋在一起,作為一種誓約,表示她的愛隨他而去。在中古時期,人們把頭發編成辮子,當作護身符送人。情人經常交換頭發,而騎士常常騎馬上戰場,身上帶著意中人寶貴神圣的頭發,使他們勇敢。
頭發被用來誠心祈愿。日本女性會在神殿中獻上自己的頭發,以祈求愛人平安歸來。長久以來,人們都把頭發作為記憶的點滴或宗教物品來愛護。維多利亞女王的丈夫阿爾伯特親王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有創新精神的進步學者,也是女王不可或缺的顧問,他在1861年去世時,女王陷入了漫長而深切的悲痛中。她把阿爾伯特的頭發裝進墜盒、墜飾和戒指里隨身攜帶,以獲得慰藉。
也許是受維多利亞女王的影響,19世紀的美國婦女也開始重視頭發的精神屬性。對她們而言,剪掉的頭發可以用來傳遞友誼、愛。她們把親人的頭發放進佩戴的飾品中,以此讓親人每天都伴隨在身邊。第二任美國總統亞當斯的妻子阿比蓋爾·亞當斯有一枚裝著自己、丈夫和兒子頭發的胸針。在歷史上,交換頭發對戀人們有著重要意義。當一個害羞的年輕人向一個女人索要頭發時,他實際上是在求婚。
到19世紀中葉,頭發藝術的商業色彩越來越重。專業制作的頭發飾品挺昂貴。19世紀后期,頭發飾品的熱潮退去,部分是因為女性有了外出機會,以及照片的出現。
維多利亞時期的詩人羅伯特·勃朗寧戴著一枚金戒指,里面裝有他和妻子伊麗莎白·巴雷特纏繞在一起的頭發。他的妻子伊麗莎白·巴雷特1806年出生于一個富裕的資產階級家庭,從小愛詩歌、愛自然,15歲時不幸墜馬傷了脊椎,從此長期臥病,但仍堅持創作詩歌。1844年,她出版了詩集,稱贊了勃朗寧的詩,勃朗寧讀了她的詩集后開始跟她通信,并拜訪了她,在會面后的第三天,就給她寫了求婚信。當時伊麗莎白已經39歲,勃朗寧比她小6歲,她不敢奢望愛情的幸福,拒絕了勃朗寧的求婚。
勃朗寧在情書中向伊麗莎白·巴雷特討要一綹頭發:“給我那么多你,就像可以給我你的一綹頭發,我會跟它生死與共,并帶著對你的記憶。”巴雷特對送頭發的遲疑,以及勃朗寧獲得頭發的急切,證明了社會習俗對頭發的含義和價值的理解。巴雷特和勃朗寧都很熟悉維多利亞時期頭發交換的儀式價值。他們都知道,根據社會習俗,當一位女性把她的一綹頭發交給家庭以外的人,她就是把自己托付給了對方。頭發交換是一種結合儀式,表達浪漫的依戀甚至依附。后來她用一束絲線做了一個結,系上了她的兩綹頭發,送給了勃朗寧。
她的身體因愛情的力量而好轉,1846年她跟勃朗寧舉行了婚禮。在關系要好時,人們會佩戴著愛人的頭發,一旦激情耗盡,作為愛情信物的頭發就變得可憎了。英國詩人約翰·多恩在1633年寫的詩《葬禮》中描寫了他被拒絕后的心情:“無論誰來裝殮我,請勿弄脫,也不要多打聽,我臂上那卷柔發編的金鐲。”纏繞在手臂上的發環來自他曾經的戀人,現在卻對他如此決絕。在最后一行,他輕蔑地說:“你不救我全身,我埋葬你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