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給誰喝

陳橋

我的爸爸是一位老師，有一次他的一個學生來看他，給他拿了兩瓶茅臺，他把一瓶送給了我外公，另一瓶自己留著，一直舍不得喝。

有一次，爸爸的一個老鄉到我家做客，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常好。那位老鄉身居高位，媽媽為此非常興奮，準備了一大桌子菜，還拿出了那瓶茅臺，對爸爸說：“你老鄉現在混得這么好，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喝兩杯，拉拉關系。”爸爸說：“你趕緊把茅臺放回去，我請他吃飯是因為他是我朋友，不是因為他的官大！”媽媽說：“你傻啊，你這茅臺不給他喝，還留著給誰喝啊！”爸爸說：“他在我這里不是大官，就是我的朋友，別的朋友來了都喝普通的酒，為什么他來了就得喝茅臺？”媽媽拗不過爸爸，只好把茅臺收了起來。

老鄉走的時候，感慨地說道：“我現在算是稍微有點地位了，很多老朋友見了我總想著我能給他們辦點什么事，使勁巴結我，以前的情意反而變味了。還是你好，對我一直沒變。”

后來，爸爸的一位同學來我家串門。他原本是做生意的，因為輕信別人，被卷入了一場經濟案件，不但錢被騙光了，還被判刑三年。出獄后，他找工作四處碰壁，無奈之下，四處借錢，想做點小買賣維持生計。

他來到我們家，爸爸不但借錢給他，還留他吃飯。看到媽媽只準備了一些家常飯菜，爸爸立馬火了，說：“我的老同學來了，怎么能這么簡單！我們可是十九年的交情，馬上給飯店打電話，再要幾個硬菜。”不僅如此，他還拿出了珍藏的茅臺，說：“這是我一個學生來看我的時候送的，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你來了，咱們把它開了，一醉方休！”老同學喝了幾杯酒，突然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這幾年，沒人拿我當人看啊！以前我做生意，那么多朋友，現在我落難了，誰拿正眼看過我一次？患難見人心，老陳，你是好人啊。”

父親這位同學后來東山再起，成了我們那里有名的企業家。每年過年的時候他就算再忙都要來我家拜年，他說：“這輩子，我認識的人很多，在我落難的時候給我喝茅臺的，只有老陳一個，我認準了他這個朋友！”

父親的處事原則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只看交情，不看地位。老鄉居然地位很高，但爸爸只在意和對方的感情，平常以待，不巴結對方。老同學剛出獄，遭遇冷眼。爸爸同情他的遭遇，特意給予他最高的禮遇。人際交往其實并不復雜，以心換心，真情以待，就能交到最真心的朋友。

【原載《演講與口才》】

插圖 / 處事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