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魯藏布江

顏士州

早聽說雅魯藏布江流域是一個富饒美麗的地方，它是藏族文化的搖籃。帶著兒時的期許，帶著一個瑰麗的夢，我如愿以償地得以在那里靜心徜徉，感受“天河”帶來的潺潺細語。

板塊縫合帶

汽車載著我們往西藏第二大城日喀則開去。左邊，遠遠的地平線上，是喜馬拉雅山連綿不斷的鋸齒形山脊，脊頂被冰雪覆蓋著，銀光閃耀，山腰呈現閃爍不定的天藍色……我正陶醉在美麗的景色中，忽然身邊的同事問我：“你知道青藏高原和喜馬拉雅山是怎樣形成的嗎？”

“我知道。”我高興地回答，“兩億多年前，這里還是一片浩瀚的海洋。之后由于印度板塊向北漂移，與亞歐板塊相撞，使地殼強烈隆起，所以形成了這一塊‘世界屋脊。”這些都是我過去通過教科書了解的。

“說得對！”旁邊一位考察隊員插嘴道，“不過你知道印度板塊是在哪里與亞歐板塊相撞的嗎？”

這下我臉紅了，支支吾吾答不出來。后來，還是他替我解了圍：“印度板塊就是在現在的雅魯藏布江河谷一帶向下俯沖，硬插進亞洲大陸前緣的下面。根據板塊構造學說，如果是兩個大陸板塊相撞隆起，使原來分離的兩塊大陸縫合起來，它們的接觸地帶叫板塊縫合帶。現在我們就沿著縫合帶在奔馳。”

雅魯藏布江竟是兩大板塊的分界線，我聽了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將信將疑。同事看出我的心思，勸我不用著急，過幾天就會看到確鑿的證據。

幾天后，我們來到距日喀則不遠的白朗縣城南一個亂石嶙峋的寬谷。周圍的群山就像被大火燒過一樣，山坡上鋪滿了褐黃色、灰綠色的石頭。汽車就在這里停了下來。考察隊員們一下車，都迫不及待地擁向巖石裸露的陡壁，用地質錘敲擊巖石，還用放大鏡細細觀察那些石頭。我跟在他們后面，一位考察隊員對我說：“這些石頭叫蛇綠巖，它們就是板塊縫合的重要標志之一。因為蛇綠巖原是分布在海洋深部的巖石，由于受到兩大板塊的相撞和擠壓，才被擠到地面上來。這條橫亙于雅魯藏布江沿岸的蛇綠巖帶，西接印度河蛇綠巖帶，東面繞過雅魯藏布江大拐彎，又與印緬邊境的蛇綠巖帶相連，東西長達1000多公里，清晰地顯示了兩個板塊的分界線。”沒想到那些灰不溜秋的石頭還有這樣不平凡的身世。

我不禁擔心地問道：“這兩大板塊現在是不是還在運動？”

那位考察隊員點點頭，接著說：“在最近的7000萬年以來，印度板塊向北漂移了大約5000 -7000公里，目前仍以每年5厘米的速度向北偏東方向移動。而青藏高原和喜馬拉雅山至今也還在不斷向上升高，平均每年約上升10毫米左右。另外，板塊縫合線一帶巖漿活動也特別強烈，喜馬拉雅地區地熱資源十分豐富，就是這樣形成的。不過板塊活動十分緩慢，一般對人類生活不會造成什么嚴重影響。”

深入大拐彎峽谷

到達日喀則不久，考察隊員們又忙著準備調頭往東行。陸隊長翻開地圖講給我們聽：“雅魯藏布江是一條沿著板塊分界線上的深大斷裂發育起來的河流，它的河床一般都在海拔3000米以上，所以也是世界上最高的大河。它發源于青藏高原的西端，從西向東橫貫青藏高原南部。但在東經95度附近，突然急轉南下，切穿喜馬拉雅山脈，形成了一個馬蹄形的大拐彎。那里的地貌、水文、氣候、植被都比較特殊，現在考察隊就打算到那兒去進行最后階段的考察活動。”

我們從米林縣的派區進入森林密布的大拐彎峽谷。在大拐彎的頂端，可以看見海拔7000米以上的加拉白壘峰和南迦巴瓦峰雄峙在江兩岸，它們的懸崖直落江面，相對高度竟有4000余米，猶如峽谷的兩扇大門。而那一線的雅魯藏布江，最窄處不足80米，就像深嵌在巨斧劈開的狹縫里一樣。

在幾天的勘探過程中，我們發現像這樣的峽谷一個接一個，層巒疊嶂，千回百折。我們穿過陰暗潮濕的森林，涉過水急浪高、寒冷刺骨的支溝水流，走過險灘、棧道、獨木橋和搖搖晃晃的鐵索橋，還有那泥濘不堪的草地沼澤。最難忘懷的還是那形式獨特、驚心動魄的雅魯藏布江藤網橋。它們是用幾十根粗長的藤條，系在兩岸的大樹上，再用幾十個直徑約2米的藤圓圈，套在那些粗大的藤條上，并用細藤編織成橋面，人就在“圓筒”里面扶著藤條行走。隨著人的腳步移動，藤網會搖擺不定，我真有點膽戰心驚。考察隊員安慰我們，這種就地取材的特殊橋梁雖然簡陋粗糙，對行人的安全還是可以保證的。千百年來，就是它們解決了懸崖深谷、水流洶涌的偏僻山區的渡河困難。

陸隊長告訴我們：“雅魯藏布江的水能蘊藏量達7000多萬千瓦，僅次于長江，居我國第二位。這是祖國錦繡河山中的又一巨大財富，它的開發和利用，對西藏的建設有巨大的意義。”

西藏的江南——察隅

西藏在我的心目中，原是干燥而寒冷的高原，但自從進入大拐彎峽谷區的后半段時，我卻出乎意料地看見了絢麗多彩的熱帶、亞熱帶風光。尤其是那一天，當我們離開雅魯藏布江干流，進入它的支流察隅河谷時，撲入眼簾的竟是層層疊疊種滿水稻的梯田，還有那挺拔的樟樹，墨綠的茶樹，青翠的竹林，垂枝的蘋果、橘子和一串串沉甸甸的香蕉。我欣喜地叫起來。

陸隊長告訴我：“這里就是被人們所稱頌的西藏的江南——察隅。”他說：“青藏高原因為海拔高，氣候的確比較寒冷和干燥。但在高原邊緣喜馬拉雅山南坡的河谷地帶，海拔已大大降低，只有一二千米。加上這里背靠高大的青藏高原作屏障，阻擋住北方冷空氣的入侵;面向南方的印度洋敞開，處在有利的迎風坡位置，使孟加拉灣的暖濕氣流能沿雅魯藏布江河谷長驅直入，所以形成了溫暖濕潤的自然環境。察隅附近的年平均降雨量有1000毫米左右，年平均氣溫在10℃以上，最冷月平均氣溫大于5℃，最熱月平均氣溫約20℃，冬無寒潮，夏無酷暑，全年無霜期可達280天，氣候條件比我國東部同緯度的某些地區還好。”

最能反映這種獨特地理環境的，莫過于察隅山地上的垂直分布變化了。到達察隅的第二天，地方政府領導安排我們騎馬深入山區調查。從海拔1000多米的河谷，走到5000多米的高山，我們就經歷了春夏秋冬的四季變化，還經歷了近似于從亞熱帶、溫帶到寒帶的水平距離超過數千公里的植被變化。在海拔2500米以下的地段，是漫山遍野的亞熱帶原始森林，里面最引人注目的是云南松林，樹高三四十米，粗的可一二人合抱。其他還有高大的樟樹、楠木、肉桂等珍貴樹種和核桃、油桐、漆樹等經濟林木。在海拔2600～3600米的山地暖溫帶，是針葉闊葉混交林，針葉樹有鐵杉林和云杉林等。海拔3200～4000米出現山地寒溫帶針葉林，蘊藏有大面積尚未開發的冷杉、云杉林。當我們鉆出密密實實、不見陽光的森林，代之生長的是低矮的灌叢和草甸。再往上，就是一片白花花的冰峰雪嶺了。小葉叔叔說：“由于這里的降雪特別豐富，因此從高山沿著山溝往下伸展的一條條冰川，具有較大的運動速度，消融量也格外大。這些高山冰川往往會向下一直伸展到海拔較低的針闊葉混交林中。人們把這種深受海洋性氣候影響的冰川，稱為海洋性冰川，而把位于大陸或高原內部，受大陸性氣候控制的冰川，稱為大陸性冰川。”

有森林就有動物。在察隅地區，經過短短的幾天調查，我們就發現了30多種鳥獸資源。像出產貴重藥材麝香的林麝，提供優質毛皮的金錢豹、豹貓、水獺、石貂，以及珍奇的小熊貓、獼猴、熊猴、藏馬雞等。另外，林區還出產貝母、黃連、天麻、三七、蟲草等多種名貴中草藥。

多么美麗富饒的“西藏江南”呀！當我們離開察隅時，我不由得頻頻回顧，依依不舍。再見吧，察隅！祖國處處賽江南。

責任編輯：索朗卓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