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死的小鴨子

王吳軍

清朝康熙年間的一年春天，一個平平常常的上午，中牟縣的知縣陳源清微服私訪，暗中訪查民情。當他走到縣城南關的一家糧店門前時，看到一個肥頭大耳、又矮又胖的中年人手里拎著一只拳頭大小的小鴨子，和一個鄉下小伙子吵鬧。

陳源清走到近前一打聽，鄉下小伙子進城來，給臥病在床的老娘買藥，走到糧店門口時，沒留神把糧店掌柜的一只小鴨子給踩死了。糧店的掌柜越吵嗓門兒越大，最后竟然一把拽住了鄉下小伙子的頭發，連推帶打，非讓鄉下小伙子賠他十兩銀子。

鄉下小伙子連聲道歉，哀求著對糧店掌柜說：“掌柜老爺，踩死了您的小鴨子是我不對，我一定會賠償您的損失，可是一只小鴨子哪里能值十兩銀子呢？”糧店掌柜一聽，瞪著一雙小眼睛，惡狠狠地沖著鄉下小伙子大聲嚷道：“你瞎說啥呢！別看是一只小鴨子，長到明年這個時候，就能長十幾斤重，如果一斤鴨肉賣一兩銀子，這只小鴨子就能賣十幾兩銀子。讓你賠我十兩銀子，還便宜你了呢，你這個不識抬舉的東西！”

鄉下小伙子一聽，臉上變了顏色，無助地抱著頭蹲在地上說：“我為了給俺娘看病，用一只羊換了幾十文銅錢，如今踩死了一只小鴨子，就要我賠償十兩銀子，我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銀子??！”他一邊說一邊哭。

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小聲咒罵糧店掌柜的心比黑煤還要黑，訛詐窮苦人，蠻不講理。不過，大家都知道糧店掌柜平時為人兇惡霸道，誰也不敢上前替鄉下小伙子爭辯。

正在這時，陳源清分開眾人，走到鄉下小伙子的面前說：“你這個小伙子，年紀輕輕，辦事竟然如此不小心，踩死了人家心愛的小鴨子，理應賠償，你還是想辦法弄十兩銀子來吧?！?/p>

糧店掌柜聽了陳源清的話，頓時心花怒放，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陳源清，只見陳源清一身普通的布衣打扮，像個不起眼的鄉下老頭子。

這時，鄉下小伙子從身上掏出了僅有的幾十文銅錢，捧在手里，流著淚對陳源清說：“老人家，我踩死了他的小鴨子，是我不對，我身上只有這些銅錢，全都賠給他吧。”

說到這里，鄉下小伙子又嘆息著說：“唉，可憐我的老娘病重，正等著我買藥回去救命呢！唉……”

陳源清聽了鄉下小伙子的話，嘆了口氣，對他說：“這樣吧，我看你是個孝子，你把這幾十文銅錢收起來，給老娘買藥，他要的那十兩銀子，我替你出。”鄉下小伙子聽了陳源清的話，連忙彎腰作揖，感謝不已。

陳源清擺了擺手，對鄉下小伙子說：“不必道謝，不必道謝！”然后，他在身上摸索了起來，可是摸遍了全身也沒有摸出一文錢。這時，剛才還在夸獎陳源清仗義執言、救困扶弱的那些人都哄然大笑起來，有人說：“沒想到這個人是在說大話呀！”

原來，陳源清出來微服私訪時走得匆忙，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帶。見大家都在笑自己，陳源清也鬧了個大紅臉。他抬頭朝四處看了看，忽然看見在縣衙里做飯的劉老江背著個褡褳從這里路過，看樣子是要去買菜。陳源清急忙喊住了劉老江，向他借十兩銀子。

劉老江心里很納悶，這知縣老爺不在縣衙里坐著，穿著一身布衣，跑到這縣城南關的糧店前唱的是哪出戲呀？ 劉老江仔細看了看，只見陳源清，滿臉的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連忙把褡褳里的銀子拿出來交給了陳源清。

陳源清把十兩銀子在鄉下小伙子面前亮了亮，說：“這十兩銀子賠償給他，你就可以安心去給老娘買藥了。”鄉下小伙子一見，千恩萬謝地剛想離去，陳源清卻叫住了他，讓他等一會兒再走。

然后，陳源清又向正笑瞇瞇伸手想接銀子的糧店掌柜說：“老朽雖然讀了幾天書，卻才疏學淺，想請教你這個糧店掌柜個問題，喂多少米，小鴨子才能長一斤肉？”

糧店掌柜望了望陳源清手里白花花的銀子，笑嘻嘻地說：“喂一斗的米，小鴨子才能長一斤肉，我看你是個有學問的人，難道連這個小問題都不明白嗎？”

陳源清一聽，笑著說：“很好，既然如此，請你趕快先給這個小伙子稱量九斗九升的米吧?！奔Z店掌柜張著大嘴，笑了半截就笑不下去了，圍著看熱鬧的人也都是一愣。

只見陳源清不慌不忙地說道：“你看，喂一斗米，小鴨子長一斤肉，小伙子要用十兩銀子把你這只一兩重的小鴨子變成十斤重的大肥鴨，你既然要了十兩銀子，那就欠他九斗九升米啊?！?/p>

看熱鬧的人聽了這番話，都齊聲叫好。糧店掌柜頓時傻了眼，他還想耍賴，只聽站在一旁的劉老江大聲喊道：“不得無禮，這是咱中牟縣的知縣陳大人，你還敢無理取鬧嗎？”

糧店掌柜一聽，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哪里還敢訛人，他急忙改口說道：“請知縣老爺恕罪，知縣老爺恕罪，小人剛才一時糊涂，請老爺千萬恕罪，小人以后再也不敢訛詐人了?！?/p>

說完，糧店掌柜急忙招手，讓店里的伙計給小伙子稱量了九斗九升米。小伙子連連向陳源清作揖，感謝他明察秋毫。

陳源清把九斗九升米和十兩銀子都交給了鄉下小伙子，讓他買藥回家，給老娘好好看病。糧店掌柜訛詐鄉下小伙子沒能得逞，反而賠了九斗九升米，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吃了大虧，卻是啞巴吃黃連，有口也難言。

這個故事傳出后，中牟縣的老百姓都更加敬佩陳源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