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連體兒童的悲歡

田繼壯

馬琳·坎迪在分娩前知道她將要生一個雙胞胎，可做夢也沒想到生下的是一對連體女嬰，兩個嬰兒只有一個心臟和肝臟，另外還有一些內臟器官也是二體共享的。鑒于目前的醫療技術水平，尚無法為她們實施分離手術，結果這對連體女嬰的出世向醫學界提出了挑戰，也給坎迪和她的丈夫彼得出了一道人生難題。養育這對女嬰幾乎使他們心血耗盡，然而也從中得到了歡樂和啟迪。

醫生曾經斷言這對嬰兒至多只能活兩個月，但彼得夫婦并不以為然，他們像對待正常嬰兒那樣對待這對連體嬰兒，分別為她們起名叫魯絲和維麗娜。如今她們已經5歲，長得十分可愛，像正常兒童一樣生活，但彼得夫婦也為此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尤其是在3歲以前。彼得夫婦家住美國西北部俄勒岡的賽勒姆市，那是海拔約2000米的高原地區，孩子出院后首先遇到的是缺氧的問題，她們只能得到嬰兒正常需氧量的80％，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4個月。由于身體相連，兩人都不能自由活動，也不能安然就寢，平均每隔1小時就要醒一次，因為只要一人動就會牽動另一個人，到了夏季免不了還要長褥瘡，9個月的時候兩人都得了肺炎住進醫院。兩個小家伙時時都需要照顧，搞得坎迪和彼得焦頭爛額，甚至有時希望她們死去，以求解脫，但同時又有一線希望支撐著她們，希望將來有一天醫學的進步能成功地將她們分離。正是這一線希望鼓舞著坎迪和彼得像養育正常兒童那樣，更加精心地養育魯絲和維麗娜。不少好心的人來看望他們說：“太可憐了！太可憐了！”而坎迪總是對這些人說：唯一可憐的是他們這種看法本身，因為魯絲和維麗娜顯然生活得很愉快，不需要別人可憐。坎迪和彼得從不避諱讓她們見人，也不給她們規定活動范圍，讓她們像其他孩子一樣隨意玩耍，耐心地教她們如何坐臥和上廁所，使她們單獨在一起時也能正確地做出必須要做的事。她們自己學會了用四輪助步車行走。當她們長到兩歲時，坎迪和彼得本以為她們走路時不得不輪換著向前、向后行，因為她們是面對面的，無法同時向前行。誰知她們還滿聰明，自己想出了更好的辦法，兩人同時都側著身走，像跳交誼舞一樣，使人看了忍俊不禁。

魯絲和維麗娜受到各界人士的關心，一家玩具廠特別設計、制做了一輛適合她們騎的小三輪車。剛領到車時她們騎不好，當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終于掌握了要領之后，她們高興得一連在街上騎了三天，惹得過路的行人紛紛駐足觀望，魯絲和維麗娜也十分得意地向人們表演她們的“特技”。

同其他連體雙胞胎一樣，魯絲和維麗娜也是同卵雙胞胎，她們的發育速度可能是相同的，但神經系統各自獨立，性格也大相徑庭。維麗娜活潑好動，家里的電話一響，她就搶過來答話，說起來沒完沒了。魯絲就不同了，她喜歡繪畫、做手工，而且很固執，一旦作出一個決定，無論別人如何指責也不改變主意。魯絲還比較穩重，做事前喜歡搞清自己要做的是否正確，如果維麗娜做事有什么不妥，魯絲就會低聲告訴她不要那樣，那樣不對。

與大多數5歲兒童不同的是，魯絲和維麗娜較早學會了妥協的技巧，如果兩人有什么分歧，她們往往會通過協商的辦法正確地解決，當然也不排除有時會發生沖突。維麗娜食欲旺盛，魯絲則恰恰相反。魯絲一天只吃半杯糖水水果，而這只及維麗娜的一半。對維麗娜來說一頓早餐吃兩塊烤面包、兩盤乳酪和三碗麥片粥并不算多，有時她吃完第二塊三明治，剛要過一盤冰淇淋，魯絲就一把奪過盤子放到一邊說：“我早就吃飽了，都坐累了。”遇到這種情況維麗娜往往讓步，兩人一起離開餐桌。由于兩人身體相連，有時免不了出現互相連累的情況，例如，一個人犯錯誤受罰，另一個也不得不陪著，雖然這有失公正，但也沒有辦法。有幾次魯絲因淘氣被責令到墻角罰站，維麗娜也不得不無辜受罰，但她很懂事，不僅沒有怨言，反而對魯絲說：“你不能走開，要站夠時間。”

魯絲和維麗娜從3歲開始上幼兒園，園里的小朋友們并不在乎她們是連體兒，對她們很友好，每當她們遇到困難，總有人出來幫忙，小朋友們都愿意同這對雙胞胎一起分享她們的秘密。魯絲和維麗娜喜歡和小朋友們談論未來，說她們倆人當中將來要有一人當醫生，一人當護士，但誰當醫生誰當護士卻爭論不休。

雖然魯絲和維麗娜每年到醫院做兩次全面檢查，每周還有一名治療學家做一次例行檢查，但是坎迪和彼得還必須密切注視她們的健康，因為她們倆人共用一個不太健全的心臟，這是對她們生命的最大威脅，也是她們特別容易疲勞，患病后不易康復的原因。由于她們很容易交叉感染，每天還要服抗生藥。

起初坎迪和彼得時時都盼望著有一天新的醫療技術能把她們分開，但隨著她們年齡的增長，身體連接得越來越緊，兩人的相互依賴性越來越強，這種希望也隨之向后推遲。如果有人問他們夫婦是否打算給孩子做手術，魯絲和維麗娜聽了都會不高興。一位醫生要求為她們做手術的愿望特別強烈，他甚至認為只要將兩個孩子分開，即使死一個也是好的。其實如果魯絲和維麗娜能再活幾年，完全有可能將她們成功地分離，那時彼得夫婦就不會有顧慮，魯絲和維麗娜也將懂得先進的醫療技術能夠做到這一點，而欣然接受手術。但是有一點必須記住，將她們分開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問題，還有心理上、精神上和感情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