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進食法

TAMAR ADLER

當我第一次聽說“直覺進食”時，是在去年夏天。當時我在游泳池里戲水，發現甲板上放了一瓶上好的冷藏紅葡萄酒。酒瓶上印了一句話：“Ive been intuitive eating”（我一直憑直覺進食），這吸引了我的注意，尤其是說這句話的人是Nekisia Davis，她是時髦的麥片品牌Early Bird的創始人，那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麥片。Nekisia是業內一位資深的美食家，所有與她相關的食品都非常值得信賴。

之后我找到Nekisia，請她詳細闡述這句話的意思，在我的理解里，我們難道不都是憑直覺進食嗎？不，她說道，并解釋直覺飲食是一種有益健康的策略，不但可以避免節食、禁食，還能減少其他我們自以為是但實際上不可取的方式。

當我試探性地問她怎么做時，她的答案讓我感到十分意外，以至于我手上的酒都灑了出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說她感覺這輩子從來沒這么自在過。

我差點和她吵了起來。難道我們沒學過什么應該多吃什么應該少吃嗎？難道我們不應該不惜一切代價保持身材和健康嗎？但是，我必須承認，Nekisia看上去很健康，而且信心十足。是的，我想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么。

老實說，遵循所謂的健康原則從來沒讓我感覺特別踏實。到目前為止，每當我感到焦慮或體重增加或精疲力盡的時候，我都試圖通過“吃草”或放棄吃比薩來獲得更大的幸福感，期望借此變得快樂、健康、平靜和美麗，在這件事情上我已經鉆了牛角尖。我經常下廚，靠寫一些有關食物的文章來維持生計，我想要吃來自加亞克的南法山羊奶酪，加了培根的意大利面——面要用白色大理石盆裝上，然后再蓋上厚厚一層肥肉片。吃喝玩樂是我生活的中心，我從來都無法控制自己在這方面的沖動，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應該這樣，無論如何，我都不應該向美味但沒有那么健康的食物妥協。

很明顯的是，Nekisia感覺很自信，她似乎擁有我向往的快樂、健康、平靜和美麗。所謂直覺飲食法，應該不是把喜歡的食物悄悄吃掉那么簡單，我說：來，多說一些關于你自由放任的健康理論，以及這個理論是多么簡單而誘人。”

六個月前，Nekisia只遵循限制性的飲食方式：原始人進食法、生酮飲食、果汁代餐等所有健康人群中最流行的方式。她告訴我：“當時我正在進行‘Whole30飲食法（一種風靡網絡的30天節食法），或者不吃碳水化合物什么的。”從青春期開始，她就一直在嘗試這些辦法，每一次嘗試都導致她體重反彈。之后，Nekisia偶然發現了Caroline Dooner的Instagram賬號，Caroline是一位時髦的美食作家，她通過改變自己的進食理念吸引了大批粉絲。從那以后，她找到了一本由兩位營養學家Elyse Resch和Evelyn Tribole撰寫的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書《直覺進食法：一種有效的革命性進食法》（Intuitive Eating：A Revolutionary Program That Works）。Nekisia以一種皈依者的口吻告訴我：“如果你對健康感興趣，那你必須了解飲食結構。”當她把那張禁食的食物清單扔掉時，她開始感到無比自由，“就好像你從一段糟糕的關系中走了出來，你無法相信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

結束和Nekisia的聊天后，我讀了一些這方面的書。Nekisia并不是一時興起采用了直覺進食法，這方面的科學研究已經不少了。互聯網上充滿著“直覺飲食法”的好處，就像美國威斯康星州的Ellyn Satter研究所認可的“飲食理論的黃金標準”一樣，倫敦也有自己的“直覺進食中心”，在那里有一流的營養學家負責培訓客戶和臨床醫生。這種飲食法被稱為IE運動，正在廣泛傳播。

去年夏天，我在《紐約時報》上讀到一篇名為“摧毀健康產業”（Smash The Wellness Industry）的文章，這篇文章已在網上瘋傳，其中作者Jessica Knoll引用了她的營養師的話，這位營養師不是別人，正是前面提到的《直覺進食法》一書的合著者Resch。Resch對她說“能吃是福啊，這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之一”，對這句話我完全同意。

于是我打電話給Resch，Resch立馬就接了電話。我問她是否愿意和我一邊吃晚餐一邊簡單地討論直覺進食，她很快答應，并且約好了見面時間和地點。

經過一個夏天的旅行后，我不再對飛機上的電影感興趣，而是一頭扎進了Resch的直覺進食法理論中，它對我的啟發很大。首先，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對31種長期節食法（限制性飲食）進行研究得出結論，認為任何一種限制性飲食計劃都毫無意外地導致一件事：體重增加。美國人在對營養和脂肪方面的擔憂居世界首位，但美國在世界最健康國家的排名中只排在第35位。賓夕法尼亞大學的Paul Rozin總結道：“健康飲食的擔憂和壓力給美國人的健康帶來的負面影響，可能比我們實際吃的東西更糟糕。肥胖人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有進食障礙的人數也在增加。至少95%的節食都失敗了。”

究竟怎么樣才能變得健康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節食已不再流行，這只不過是為了變得更苗條的另一種方法罷了，而并不是為了健康。健康是一個整體，健康不僅關乎身體，也關乎精神，而吃只是健康的一部分而已。

健康就像披著羊皮的狼。Resch和Tribole寫道：“為了控制自己的飲食，壓抑型進食者制定了他們應該如何進食的規則，而不是遵從他們的身體。”健康養生法建立了一個新的規則，這意味著有其他規則需要打破。最終，我們打破這些舊的規則，但會感到可怕，不舒服，不安心。不管你是通過選擇喝菜湯還是喝綠色果汁來減肥，每當你決定這樣做的時候，要么忍受渴望，要么變得內疚。

我和Resch的約會選在了一家頂級牛排館。服務員給了我們高檔而精致的菜單后，我們的討論就開始了。她告訴我，直覺進食法的第一步是以適度的饑餓感開始。如果你想正常吃晚餐的話，午餐就不要吃得太晚，但也別讓自己太過饑餓。可我當時餓壞了，一想到直覺進食法我就緊張，因為我已經好幾個小時都沒有吃東西了。第二步是理清思路，仔細閱讀菜單，找出能給我帶來快樂和滿足的菜肴。那我應不應該關注不同菜肴的色香味呢？或者點素食，還是肉類？生的還是熟的呢？Resch開心地笑了笑，建議我哪個名字好聽就點哪個。第三步是要相信所有食物都是一樣的，沒有哪一種比另一種更好或者更糟糕。

從長遠來看，遵循一個“沒有規則”的方法，就像溫水療法一樣壓力極小，但坐在這位導師的對面點菜是有壓力的，當我的目光落在沙拉上時，我擔心Resch會認為我是一個節食者;當我的目光落在炸薯條上時，我又開始想放縱一把。最后，我的直覺莫名其妙地告訴我應該在一家以牛排為招牌的餐廳里點一道海魚的主菜。雖然魚肉烹飪得太老了，但櫻桃番茄的油醋汁無可挑剔，酒的味道也不錯。

Resch說，作為一名美食愛好者以及美食作者，我在這方面的優勢是獨一無二的。她告訴我：“滿足感是直覺進食的驅動力。”但是，追求這種滿足感難道不是導致暴飲暴食的原因嗎？我說我喜歡炸薯條，那如果我只喜歡吃炸薯條呢？Resch給我解釋說這叫“安撫之光”，當我吃薯條后我會有滿足感，但同時也會有罪惡感，要用心體會這些情緒，那就會遵循自己內心的指引而放棄薯條，雖然這會讓我感到有稍許不舍。她也指出，如果我連續幾頓都吃薯條，我會很自然地想吃點別的，這是身體的直覺。

那怎么解決如何進食給我們帶來的困擾呢？還有諸如排毒、營養、肥胖癥、美麗的標準這些問題。Resch回答了我的這些憂慮，總結下來就是：

（1）對你吃的每樣東西產生憂慮會導致應激激素皮質醇增加，而皮質醇會導致癌癥高發，這比炎癥還嚴重。

（2）我們需要排毒的這個想法是錯誤的，因為排毒的前提是認為你的身體有毒。如果你追求健康，那么你的身體應該會感覺良好。但你不能只把健康放在口頭上，然后期望改變，你得以行動來達成。

（3）已經被證明的是，嬰幼兒憑直覺進食。Resch并沒有提到這一點，但我讀過一份1928年的研究報告，作者是一位名叫Clara M.Davis的兒科醫生，她對一群幼兒進行了營養直覺測試，這項測試長達數年，每頓飯都給幼兒提供54種食物。進行這項測試的護士受到嚴格的指導，以確保他們對任何食物都沒有偏見。孩子們不僅飲食多樣，還很健康。

（4）減肥風潮發展跟我們面臨的飲食問題和健康問題成反比。顯然，過去幾百萬年來的自然進化史才是最好的借鑒，我們現在做的節食都沒用，要遵循自然才是最好的。

Resch一邊喝著紅酒一邊在烤土豆上抹黃油，并說道：“如果沒有什么可以打破的規則，也沒有什么可以違背的準則，那么你將遵從你的意愿：不受限制，又何來放縱？”

當我們互道晚安時，Resch給了我一個溫柔的提醒：如果你不能遵從自己的意愿進食，那你會一直處于焦慮狀態。她說：“但是你隨時可以開始正視自己的直覺，這真的非常簡單。”我說這聽起來很棒，她回答說：“直覺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