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人種一株花

積雪草

每一次搬家，都會結識一些新鄰居。這回剛搬到新家不久，我就發現隔壁住著一位可愛的老人，清矍瘦削，滿頭堆雪，連胡子也是白的。雖然他的年紀很大，但是性格溫和，說話風趣，不管看見誰都笑著打招呼。

新鄰居很勤快，每次遇見，他都在忙著侍弄他的花草。他住一樓，窗外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空地，里面種滿各種各樣的花草，不但多而且雜，有些我甚至叫不上名字。他種的花總是開得絢爛多彩，一年三季花事不斷，不斷地招引路人引頸張望。

盛夏時節，草木蔥蘢，花朵繁盛，新鄰居的窗外更是綠意葳蕤，花朵妖嬈。傍晚出門散步，一股濃郁的金銀花的香味自隔壁窗外飄來，那株金銀花是有些年頭的，藤已經有手腕一般粗了，花開時千朵萬朵，花雖細小，但花香撲鼻。除了金銀花，薔薇在窗外的一角順著鐵藝的花架肆意攀爬，一叢叢的綠葉，一簇簇的小花，白的、粉的，風過處，花枝搖動，暗香襲來。除此之外，還有美人蕉、波斯菊……各種花草招引得鳥兒在花枝上落腳，嘰嘰喳喳，清脆婉轉。

老人每天在窗外的小花園里忙活，鋤草、捉蟲、施肥、澆水，一刻也不停歇。別人勸他，說：“種兩盆花放在窗臺上自己慢慢欣賞就行了，種那么多花，哪里是情趣？簡直是勞役，累病了可就晚了。”老人也不惱，依舊笑瞇瞇地說：“我種花不光是給自己看的，也是給別人看的，否則孤芳自賞有什么意思？”

我忽然想起，清代畫家鄒一桂，擅畫花卉，風格清俊秀美，著有《小山畫譜》。他在自家庭院里種植了一百多種花卉植物，以備隨時都能夠細致入微地觀察植物的形態、生長規律和習性，以便精準入畫，供人賞玩。

鄒一桂種花入畫給別人看，我的新鄰居種花給別人看，都是有境界的人。這使我想起著名學者季羨林先生寫過的一篇雋永美文《自己的花是給別人看的》，他在這篇文章里記述了當年在德國留學時看到的德國人的種花習俗：“花朵都朝外開，在屋子里只能看到花的脊梁。”說的是德國人種花時，習慣把花種在臨街的窗外，花向外開，自己在家中看不到，但走在大街上，卻是人人都能看到別人家的花。

花之精微幽渺，能給人帶來視覺上的享受，心靈上的愉悅。種花的過程更是妙不可言，撒下花種、破土發芽、開枝散葉、等待花開，所有的過程都只為博得看花人的會心一笑。所有的辛苦，所有的汗水，頃刻間化為幸福和滿足，那是種花人所能給予這個世間的涓涓清流，滴滴真情。

（編輯 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