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華
在房地產市場、地區經濟發展中,人口依然是一個非常關鍵的變量。我們團隊持續跟蹤國內人口的流動趨勢,剔除人口的自然增長后,2019年我國人口的流向更加集中。在勞動年齡人口持續減少的大背景下,各地搶人政策也會愈演愈烈,我國房地產市場的總量下行、結構分化的特征也會越來越明顯。
2019年,我國人口流動的方向進一步加強了2018年的大趨勢,繼續呈現“東遷”和“南下”的特征。2019年我國東部省份人口凈流入規模超過150萬,而按照秦嶺—淮河一線來劃分南北方的話,南方省份人口凈流入達到167萬。而且東部和南方省份的人口遷入規模,相比2018年進一步增加。
從具體省份來看,人口的流向變得更加集中。2019年浙江和廣東人口凈流入規模就達到了84.1萬和82.6萬,在全國層面遙遙領先。根據我們計算,70%以上的人口凈遷入量都流向了浙江和廣東,而前兩年這個比例都只有60%左右。與其說人口流向了東部和南方省份,不如說是更加集聚地流向了廣東和浙江兩省,“二八”現象愈發明顯。
從省內流動的情況來看,也和2018年類似,人口繼續向省會和“雙子星”類核心城市集中。在每個省份內部,只有省會等少數城市是人口凈流入的,大多數城市都面臨人口凈流出的壓力。比如江西、山西、河南、湖北、陜西、甘肅等地,基本上都只有1-2個城市人口在凈流入,其余城市人口均在凈流出。
而且即使是各省內的核心城市,2019年也出現了非常明顯的分化。以福建為例,2018年廈門和福州人口凈遷入量分別為5.37萬和2.76萬,相差不大;但2019年兩個城市的差距明顯拉開,廈門凈遷入量達到了13.3萬人,而作為省會城市的福州,凈流入量只有0.8萬人。這說明,在經濟和政策因素的驅動下,人口在地區之間的分化在加劇。
即使是人口流入大省,也不是“遍地開花”。以浙江省為例,2019年人口凈遷入規模居全國第一,浙江省的11個地級市中,有4個城市是人口凈流出的。剩下7個城市是人口凈遷入。但從規模上來看,其實浙江省絕大部分的凈流入人口都流向了杭州和寧波。其中,杭州人口凈遷入49.35萬人,寧波人口凈遷入30.07萬人,占省內各地市凈遷入總量的90%以上。
人口凈流入的另一大省廣東的情況也是類似的,大部分的人口都流向了深圳、廣州和佛山,其他城市的人口遷入規模相對較小,部分城市甚至還在凈流出。
從各等級城市的情況來看,一二線城市持續人口凈流入,三四五線城市人口在持續流出。
一線城市中,北京和上海仍維持人口總量控制政策,深圳和廣州繼續人口凈流入。2019年北京人口繼續凈遷出,但凈遷出規模從2018年的22萬縮窄至6.3萬。上海雖然保持人口凈流入,但規模不到1萬人。而深圳和廣州人口在大幅流入,2019年廣州凈遷入25萬人,盡管深圳未公布人口的自然增長數據,但根據常住人口增量推算,凈流入體量估計也有30萬左右。
新一線城市加入了“搶人”大戰的隊伍,近兩年人口遷入規模明顯增加。比如杭州、南京等新一線城市,除了經濟上的吸引力外,在人才吸引政策方面也在不斷增加力度,不僅落戶政策有所放寬,還在人才補貼、租房補助、購房補貼等多方面提供相應的待遇。2017年的時候,新一線城市的人口凈遷入量還不到90萬,而2019年該規模已經升至140萬。
在2018年的時候,“搶人”最成功的當屬安徽省和西安市。2018年安徽省各地人才政策均大幅放寬,而當年也是安徽人口凈流入的巔峰。但這種盛況只維持了一年,2019年安徽人口凈流入明顯放緩,凈遷入規模甚至比2018年之前的水平都要低。從地級市層面來看,2018年安徽省內各市幾乎都是人口凈流入的,而到了2019年,已經有6個地市出現人口凈流出的現象。西安也很類似,盡管2019年仍有13萬的人口凈遷入,但相比2018年的32萬也是明顯放緩的。
這也說明,要想持續地吸引人口,僅靠高成本的人才政策是不夠的,關鍵還要看經濟和產業的持續發展。
幾乎所有的三四五線城市,繼續面臨人口持續凈流出的壓力。而且在我們統計的206個城市中,即使不剔除人口的自然增長,2019年有28個城市的常住人口也是負增長的。
我國勞動年齡人口已經連續六年負增長,意味著我們已經步入了人口存量競爭的時代。核心城市都已經開始加入“搶人”隊伍,未來中小城市人口流出的壓力還會更大。
長期來看,人口是影響房價的關鍵因素。像日本在90年代以前房價一路上漲,對應的也是勞動年齡人口增長、城市化率快速提升的時代。而90年代以后房價明顯回落,這其中固然有地產泡沫破滅的因素,但為何這么久以來房價卻再也沒回去呢?人口或是關鍵,日本勞動年齡人口在90年代中期達到峰值,之后便開始持續下行;而90年代以后城市化率的速度也大幅放緩,也就是說支撐房價的人口基本面已經發生了明顯轉變。
我們也統計了2018-2019年我國各地房價漲幅和常住人口的變化,發現兩者存在一定的正相關。隨著地產刺激的退出,人口對于房價的影響會越來越明顯,人口持續流出的地方,未來房價調整壓力會更大。其實中小城市房地產市場的調整壓力,從2018年以來就已經持續體現了。
即使都是人口流入的城市,房地產市場也可能有不同的表現。Wang等人(2017)采用中國城市非戶籍人口占比和房價數據進行分析,發現區域間人口遷入每增加1%,將導致房價上漲0.7%。研究也發現,并不是所有的人口遷入都對房價有推升作用,受教育水平較高的人口凈遷入對房價的影響更大。
這也就能解釋,為何近期深圳房價的上漲壓力會比較大。2019年深圳常住人口增加了41.2萬,其中常住戶籍人口的增量就有40萬,常住非戶籍人口只增加了1.13萬,如果扣除人口自然增長,常住非戶籍人口可能還是減少的。這就意味著,去年深圳農民工或許在凈遷出,而遷入的人口大多是符合落戶條件的引進人才,這部分人口的凈遷入對房價的推升作用更加明顯。

資料來源:中泰證券研究所
所以往前看,在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持續減少、政策刺激減弱的大背景下,房地產市場的調整壓力會越來越大,各地搶人政策也會愈演愈烈,房地產市場的結構性特征也會越來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