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旸博
你有多久沒有看過皎皎空中的一輪孤月,你有多久沒有感受夜間徐徐清風,你有多久沒有聽見蟬鳴.....在欣賞美一個具體的藝術作品之前,打開心靈的窗扉,敢于去體會自己心靈的變化是第一步。從古希臘雕塑開始,走過中世紀,看過文藝復興,也聚焦過巴洛克藝術、荷蘭小畫派然后走向了法國藝術,走向了現代藝術。仿佛是一次長長的旅行,那些雕像,畫作,建筑都是舉世聞名的作品,而很多時候褪去華麗的外殼,我們需要關注的是是內心看到這些藝術作品時的最真實最樸素的感受。
從古代希臘的雕塑藝術開始,雕塑給人以更直觀的視覺效果,比例的調和,線條的柔美與粗獷,體現出人對自己身體恐懼的征服,蘊含著一種追求美麗的坦率。在這里,表面的波濤起伏和冰山下的冷靜的優雅得到了融合。其中,還有一部分雕塑是殘缺不全的,那種殘缺讓我想到明朝張岱的《湖心亭看雪》“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的留白,讓我想到“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的人生憾事,給人以想象空間,這種殘缺的美成就了藝術的完整。
隨后,我們來到了中世紀,經歷了早期基督教美術,拜占庭美術,羅馬式美術和哥特式美術。每當我看到那些極力向天空生長的尖而高的教堂,我仿佛聽到每一個尖尖的屋頂向天空奏鳴,它們譜出出急快而宏大的交響曲。亦或我從未敢想象從上空俯視這些尖尖的教堂,這種垂直的架構給人以豎直空間上吞噬的恐懼,仿佛有一種魔力使人墜落至那極高極尖的屋頂。每當我這樣去幻想,那哥特式的精髓就更凸顯了一步。
隨后這些藝術形式在人內在精神的解放中從神學的藝術形式中跳了出來。商品經濟的發展帶來市民階級的興起,催生了以人文主義為內核的文藝復興。倘若說孔子創立私塾促進了學術下移,那么文藝復興也使得作品人物的世俗性得到了突破。其中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是三位代表人物,萊奧納多的深,米開朗基羅的大和拉斐爾的明媚更是各有千秋。萊奧納多的深也體現在他的畫家、雕塑家、建筑家、自然科學家、工程師、樂師,畫家僅是他的一個姿態,他探索學問式的精神貫穿在他繪畫的全過程,因而成就了他的深,比如他在《最后的晚餐》里面的光學和陰影的探究。米開朗基羅的大和拉斐爾的明媚也和他們的人生經歷有關。米開朗基羅的大是用他豐富的命運和他悲愴的丑陋架構起來的感性的表達,拉斐爾明媚干凈的色調一如他平坦順遂的藝術人生不顯滄桑。
相比之下,巴洛克變化的藝術和17世紀荷蘭小畫派與18世紀法國的藝術就像是人們做了太久正經的事情之后突然想要變得矯揉古怪,自由無拘,這種藝術的氛圍仿佛夏天穿著涼鞋趟過青石板,撿起溪澗清涼的花石子,給人一種輕松的感覺。巴洛克藝術是富于變化的藝術,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阿波羅與達芙妮》那如玉脂般纖凝的質地,翩若驚鴻的回眸。荷蘭小畫派對光暗的把握使得畫面能夠給特寫打上高光,質地也更細膩。倫勃朗肖像畫正是借助這質地將一眼一眉傳達的栩栩如生;維米爾《帶珍珠的少女》從黑暗中的顧盼回眸,眼神如月色般流轉,猶如一朵靜謐的白花,在心頭留下印記。18世紀的羅可可藝術最給我沖擊的是格留茲的《打破的水壺》。肩負說教任務的畫家因為對女模特著迷而使得畫作注入了感情,畫中的女孩豐腴純真盡現。人們意識到藝術并不在于要維護什么或者宣揚什么,而在于它反映現實表現現實的方式,換言之藝術需要注入靈魂。巴洛克藝術、荷蘭小畫派和18世紀的法國藝術是世界藝術史上奇特的分支,倘若說之前的藝術在向一個蓬勃向上的方向發展,那么這個時期的藝術重心并不在成長為參天大樹而在于開枝散葉,向著自由的方向活潑發展。
19世紀法國的美術建立在啟蒙運動和法國大革命的背景下,表現自由主題的素材也越來越多。曾經,我們就《自由引導人民》這幅畫展開了關于自由的討論。相比于我們平時所講的平靜的自由,畫面的自由是熱烈的——熱烈的爭取,熱烈得盲目甚至使得自由成為一種噱頭,大多數人沒有考慮過如何建立一個新的制度維護自由只是被動地被領導著。這也讓我想到自由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人們永遠在不斷追求自由的過程中,因為它在約束的背景下實現永遠是自由和約束之間的博弈。
印象畫派和后印象主義是讓我感受更為豐富的藝術學派。莫奈迷醉于對光影的追求,我想這是有原因的。因為光影有一種變動不居的流逝感,流逝帶來了一種惜取和挽留之意,那么刻畫光影就是與時間賽跑的藝術,在這場賽跑中變化的光影又在每一刻呈現出不同的姿色,是刻畫靜物模特所不能帶來的體驗。莫奈創作的干草堆系列也可以說是他對光影的一種趣味實驗,他自己也樂在其中,這份快樂持續到晚年即使不能看到顏色依舊在睡蓮中尋找歸宿。
后印象主義畫派中梵高所作的《Starry Night》使我頗有感觸。靜謐溫馨的村莊與皎潔浩瀚的夜空相交映構成一幅震懾的圖景,仿佛《三體》中宇宙間維度最后的決斗只能在這樣宏闊的畫卷上展開。在正如一本書名所說的那樣《躁狂抑郁多才俊》,梵高作為一名躁狂癥患者同時也具備了更出色的藝術潛質,因為他更熱烈地去感受生活。我有一個處了七年的男朋友,當前些時候他告訴我他小時候好幾年都被確診是自閉癥的時候我很難接受,可是慢慢的我發現他確實有與眾不同的對生活的觀察,寫出的文字都有獨特的動人的味道,后來我也發覺這是我很中意他的一部分原因。所以我對心里有疾病的人都抱有特別善意的考量,也明白一些他們能夠成為才俊的原因。當上帝對一個人關上了門,他也打開了一扇窗。
世界本就是一充滿矛盾的,在藝術面前你需要知道很多也需要什么都不知道。比如當你欣賞一幅畫作后,了解世界名家怎么去點評是有必要的;比如畢加索在畫“公牛”系列的時候需要通曉怎么去精細刻畫每一處的技藝;比如去了解每個作品背后的故事和時代背景...有些時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必要的,比如去感知看到一幅藝術作品時內心的第一感受,比如畢加索畢生都在追求的天真無邪的兒童畫...
每一幅作品的完成不是在作家停筆的那一刻結束的,而是在欣賞者觀賞完這幅畫之后。“一百個讀者心中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欣賞者的再解讀對于這幅畫來說有著獨特的意義。因而在鑒賞西方藝術,不止是西方藝術而是各類藝術的時候,要在對其有一定了解的同時遵循自己本心的感知力,或許會有獨一無二的發現。